等上了高铁,简繁定的VIP座也没有人打扰。
认真翻看了下午要做的手术病例后,他扫了一眼罐里的章鱼,见它乖乖待着,他收起手机闭眼开始小憩。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要是这小东西到处乱跑,跑丢了怎么办。
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甩了出去。
无论什么生物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简繁以为它会这样下去,可惜,他到底是高估了这份倔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会儿,浅寐中的简繁就感觉到了锁骨处的冰凉。
他睁开眼,垂眉,果然看到了几根白嫩的腕足。
在对坐目瞪口呆的惊讶中,他面无表情地将这狗东西拽了下来,塞进了罐罐里。
简繁到达北岛是一点,距离和医院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个小时。
一下高铁,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打车来到了海边。
这个时候正是出游的旺季,海边的人很多,小孩子赤脚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嬉笑打闹,大人玩着排球或者躺在伞下喝着冷饮,身材姣好的女性们摆着各种造型,让人拍照。
简繁端着罐子,沿着海边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本想随意地将它扔进海水里就行了,可是那样涨潮时它极有可能会被再次打上岸,它这断了腕足的残疾模样,肯定又会被抓住当成盘中餐。
本着好事做到底,简繁最终还是脱掉鞋袜,卷起裤腿,朝海水里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海水的潮湿味道,小东西蠕动着腕足很快从罐子里爬了出来。
腕足吸附着罐子的外面,一双蓝眼睛看着简繁,随后它动了动脑袋,看向了蓝蓝的海水便不动了。
它脑袋甚至歪了歪,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一般,腕足也不再像平时那样一见到简繁就迫不及待地缠上来。
简繁一直走到海水快到膝盖的高度,本着不想在接触那湿滑的冰凉触感,简繁一直走到海水深到不能再前行时才将陶罐倒转,小东西却并没有直接落入水里。
它的腕足就那么扒拉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仰着看向简繁。
用力地抖了抖罐罐,还是没有甩出来。
简繁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对它伸出了手。
这一次,那些吸附住罐罐的腕足很快就缠上了简繁的手指,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还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倒真的有点像养的宠物狗一般,毫不设防的亲密眷恋。
将它扔出去前,简繁还是决定跟它做一个简单的告别,
章鱼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或许它会活下来,一两年之后寿终正寝,或许会在危机四伏的海里成为别人的食物养料,总之他和它这一辈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分别就是永别,简繁将小章鱼拿到眼前,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说道“大海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这句话刚说完,小东西就好像意思到了什么,原本轻轻的缠绕变得用力,漏斗起伏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好似十分留恋,并不想离开。
简繁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即便心底隐隐有着不舍,但是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无动于衷地用另一只手将它拽了下来,在其他的腕足还来不及缠绕上来时,他说了句“狗东西,努力活着吧。”
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扔。
‘噗通’一声,七八米远的平静蔚蓝的海水溅起了几朵水花。
极目远眺能看到海水下隐隐的白在游动。
简繁收回视线,抱着陶罐转身大步地朝岸边走去。
他走得干脆,头也不回。
所以他并不知道,身后的小章鱼以多快的速度朝他游来,像是想要追赶上他离开的脚步。
可是当他奋力摆动腕足赶到他待过的地方时,简繁已经走到了沙滩上。
它漂浮在水面上,清澈的蓝眼睛一直望着简繁越来越远的背影,又继续努力地朝前游去。
小小的白色团子在海底沉浮,对于无垠的大海来说它是在是渺小得微不足道。
可是尽管它已经用了此时的这幅身体最快的速度,当它快要游到岸边时还是失去了简繁的背影。
无论它多么拼命地朝他游,他还是离它越来越远。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那双蓝眼睛的光好似正在慢慢消散。
它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露出脑袋望着最后看到简繁的地方,像是以为那样就能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他会回来找它,带它回家。
可是天光越来越暗淡,它还是没有等到。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那双蓝色的圆眼睛里眼里彻底没有了光。
在它不远处,一群年轻人奔跑着带着游泳圈一个个跳入了海水里。
它不得不挥动着腕足,朝深海游去。
这次的手术很复杂,病变位置太深,十分考验医生的临床经验。
身为大城市里的三甲医院副主任医师,他做过许多台手术,主刀经验非常足。
被戏称为‘神之右手’并不是空穴来风,很多过程他能几分钟完美搞定,,而换成别人可能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这场大型的手术足足做了六个多小时。
等简繁从手术室出来,做了术后报告,和医院的医生简单交流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简繁没有选择回去,而是回了酒店。
在路上他打开了手机。
微信里王宇楠发来了好几条消息,其中两条是美团的链接。
“这两家评价都很干净,你放心点。”
简繁的肠胃被保护的很好,外卖的东西很容易拉肚子。
有一次去外省做飞刀,就因为赶时间随意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来回跑了好久的厕所,最后还将本来排好的手术给延后了一天。
后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发生,只要简繁出差,王宇楠都会很自觉地查找一些干净的餐厅分享给他。
而他也很清楚简繁的口味,直接点了一份爆炒麻辣青蟹和冷串串,一碗粥。
吃过饭,简繁消了消食,洗完澡就上了床。
只是晚上他睡得并不好,这倒不是因为丢弃的小章鱼,而是认床。
即便他自己带了干净的床单和空调被,可是周围的陌生环境,还是让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但是作为一个脑外科的医生,他又必须得保持充足的睡眠。无论是开颅还是鼻蝶入路任何任何一点细微的失误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害,他必须得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去打每一场硬仗。
最后他只能戴上耳机,放了一些助眠的轻音乐,再戴上眼罩这才勉强地睡了过去。
就在他终于进入了深层睡眠时,在远离岸边原本平静的深海区域此刻甚至可以说是以鸡飞狗跳形容。
只见一只浑身白色的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章鱼,正在海域里捕捉着大型的海鱼。
明明那么小的身子,还断裂了好几根腕足,可是它一旦靠近正在游动的鱼类,那比它足足大了几十倍的鱼类就会突然抽搐着摔下去。
小章鱼直接挥舞着腕足黏住猎物,接着鱼的身子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骨。
大白鲨,座头鲸,虎鲸……这片水域中的大型鱼类没有一个能逃过。
它在疯狂的进食中,原本小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大,变大,而那些断裂的腕足也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
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吞噬完一整片大海域中的鱼类后,它的身子已经有半个房间那么大了。
雪白的触手直径至少有五米,犹如成人粗壮般在它的周边不停蠕动,它们只需要轻轻一挥动,就能搅动一阵激流。
当它摆动着腕足,朝更深的地方游去时,夜才堪堪过了一半。
当海岸线泛着白肚皮,浅浅的金光从云层洒落,深海的某处变得死一样的安静,到处都是白骨,浓稠的血水将海水染得污浊不堪。
就在一阵阵巨大的水流涌起,无数泡泡蹿起时露出了一头硕大的纯白章鱼。
它实在是太大了,腕足犹如成人般粗壮,直径至少有五米的长度,就像一坐纯白的小山,而那纯白的皮肤好似沾着盈盈流光,美丽又神秘的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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