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离神色微变,审视探究的眼神仔细打量在眼前的人身上:“看来还没有完全醒。”
竹隐尘抬起还算完好的另一只胳膊,剑气蓄力于指尖。
宿离抓住他举起的手,压了下去,死死按在手下。
“你最好配合一点,让脑子尽快清醒。”
竹隐尘微微歪头,动了一点就扯动了伤口的肌肉,被迫停下动作,僵硬的动作让他多了一种非人的怪异感:“永恒的死亡才是万物的归途,为何要拒绝?”
“我下手很快的,你不会感觉到痛苦,虽然我好像很想看你痛苦。”
没有起伏的语气像是在哄骗闹脾气的小孩吃药,还是很不走心的那种。
宿离目光变得有些诡异,接着他轻笑一声:“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样也好,用这个状态,去见你那些师妹好友。”
“然后,杀了他们。”
一只魔披上温润无害的外衣,述说着邪恶的低语:“我倒是很想看看你亲手杀了他们之后的表情,一定很不错。”
亲手杀了谁?
手持剑刃刺入某个人胸膛的画面再次闪过。
竹隐尘有些迟钝的说道:“我好像,已经杀过了。”
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应该和现在没什么不同。
对,就是这样的。
“你看过了,去休息吧,我可以为你打造一座冰棺,没有人打扰,很安静。”
他口中的休息,没有期限,同等于死亡。
宿离心中一动,杀过了,什么时候?他那日虽然没有刻意寻找,但也看到了那两个人还活蹦乱跳的。
玄琴如今这个状态,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那就是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他派人查到关于竹隐尘的消息里可没有这个,看来玄琴的过往也很有意思。
宿离:“你这么喜欢安静,为什么不自己先去休息呢?”
竹隐尘眼眸微垂,看起来有几分稚子般的无辜:“我要送所有人都进入永恒,才能休息。”
宿离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他在为不能直接死亡而委屈,那死在他剑下的人呢?
奥,他当然没有什么同情心,只不过擅长揣测人心而已,而他的小傀儡现在的思维显然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
他想杀我。
他还觉得委屈。
这可真够新鲜的。
“你身上还有傀儡术在,杀了我你也会死,你这样是在钻空子提前休息。”
宿离知道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常人,虽然他对死亡没什么敬畏之心,也不会主动寻死,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很快宿离就知道这句话说错了,因为对面那个白发青年沉寂如深井死水的眼睛泛起亮光,看向他的眼神像是一个吃了可以立地飞升的大宝贝。
被盯上的宿离意外有些好笑,倾身靠近竹隐尘,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怎么,动心了?”
竹隐尘一直在用灵力修复身上的伤口,到这时已经可以做一些轻微的动作,他点头,诚实道:“啊,这样可以省下很多力气。”
尖锐的危险感触发了宿离的警觉,这种感觉他这些日子每天都会有,在剑气攻向自己之前,宿离直接封印了竹隐尘的灵力,接着咔哒一声,蠢蠢欲动的剑意被压了回去。
竹隐尘身子不动,只有头向下垂落,视线移动至手腕,黑色的石质圆环挂在因失血过多而有些病弱瘦削的手腕上,好似被安置在牢笼里的雪白花朵,美丽,脆弱,但那道牢笼保护的从来不是里面的花,而是外面的人。
若是有人试图解开枷锁,就会发现,那朵花的每一片花瓣都是由利刃组成,宣示着死亡与杀戮。
抬起胳膊晃了晃,有点沉,他想。
宿离:“好看吗?封剑石做的。”
专门用来封印凶兵利器的封剑石,也只有这东西能暂时遏制住寂灭剑意。
但也只是暂时,寂灭剑意的侵蚀性很强,时间一长,这手环迟早会被斩断,不过现在还是够用一段时间的。
这手环今日刚刚打造好,本以为竹隐尘醒了,不再需要这个,现在看来还是要拷上。
竹隐尘毫不留情道:“丑。”就一个光秃秃的镯子,连个花纹都没有,还沉。
他放下胳膊,闭上眼睛向后躺去。
宿离一把抓住他的后腰将人揽回来,竹隐尘撩起一只眼睛,懒得开口,眼里传出两个字,干嘛?
宿离对他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子产生些许不满,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竹隐尘可以恨他,可以想杀他,但绝不能无视他。
“你不打算杀我了?”
竹隐尘扫了一眼手腕,慢慢闭眼:“杀不了,等,先睡。”
他只是追求变了,又没有傻,灵力剑意都用不了,宿离也不会坐着让他杀,那就先睡一觉,等能杀的时候再动手。
“睁眼,看着我。”
傀儡术的操纵下,竹隐尘睁开双眼,看着宿离,除此之外一动不动,当真像极了一拨一动,全靠操纵者指令才会“活过来”的假人。
一双眼睛好似冰封的琉璃,对外界没有半分性趣,完全封闭了感知一般。
宿离一直紧盯着他,才捕捉到这人在睁开眼睛那一瞬,一闪而过的嫌弃与厌倦,很浅,很淡,消逝的极快。
情绪被剑意压制了吗?
“你最想杀死的人是谁?”
竹隐尘想都不想开口道:“你。”
宿离满意了,即使情感被压制到近乎于无,玄琴最在意的也还是他。
转念一想,竹隐尘想杀他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想死,刚有所好转的心情陡然下落,向着阴郁黑暗的方向延伸。
咔哒,又是一个特制的手环戴在竹隐尘另一只手上。
竹隐尘望向左手,评价道:“这个有花纹。”
暗红色的荆棘纹路,刻印在红色玻璃玉石般的手镯上,比起右手腕上犹如囚徒枷锁似的厚重石环,这枚手镯更像是一件精美的装饰品。
嗯?他刚才在说什么东西?
大脑像从低温极寒的冰水里捞出,适宜的温度下开始恢复正常运转。
“宿离,我这是……”
竹隐尘顿了下,记忆在脑海中飞速复盘,他破了阵法,和宿离打了一架,捅了他的腰,说自己向送他去死……
微风吹过裸露的皮肤,带起一阵冷意,竹隐尘恍然想起自己一只胳膊还露在外面,连带着半个胸膛。
视线再次落在那密密麻麻的咬痕上,一股被冒犯的怒意涌上心头:“你是属狗的吗?”
白发修士高抬着下颌,眼神高傲,目光蔑视地讽刺着:“只有低等的杂兽才会用这种可笑的方式占据地盘,宣誓主权。”
宿离脸上的微笑变淡,瞳中笑意不达眼底,怎么,还是不太对劲呢?
暗琉锁魂镯应该可以隔绝剑意对灵魂的影响才对,现在这个性格,又是怎么回事?玄琴,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一缕黑色长发垂落,在轻风中微微摇晃,竹隐尘抓住那缕长发,以上位者命令的口吻说道:“把伤口上的魔气给我去掉。”
如果不是因为伤口上有魔气,他早就把这些伤口全治好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呵。”宿离沉沉的看着他,眼底划过一抹红色,唇缝里漏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低沉,轻促,如暴风雨来临前,粉饰太平的轻风。
竹隐尘感知到不妙,但被封印了灵力的身体有些迟钝,不等他撤离到安全领域,对面人先动了。
拨弄发丝的手被抓住,眼前视野一阵旋转变换,身体被推到在石床上,后背撞得生疼,竹隐尘吃痛的迷眼,双手交叉按在头顶,耳边是温柔中夹杂着阴沉的声音。
“我不管你现在又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你都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你我之间,谁才是主。”
话音一落,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
竹隐尘在疼痛下用力挣扎,无奈失去灵力的身体完全无法与宿离抗衡。
“滚!”
身上的人松了口,并非退让,而且在肩头上换了个地方咬的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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