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楼梯左侧第二间,而浴室跟厕所还有水房则在最右侧。
厕所的挡板本来就不高,还坏掉了几个,属于站起来就能坦诚相见;浴室倒是分成很多小间,有几扇还残留着合不上的门板,聊胜于无。
这儿很可能原先就是个大学宿舍,稍微加以修复了一下,用的设备都是老一套。
可能也没修复多少,只是把能用的拿来用了。
不管是之前跟狄亚住在绿洲的汽车旅馆里,还是路上的废墟,包括救张涛时绕过袭击者的家和现在才住下的这栋旅馆,罗衡都意识到人们极大程度地利用了毁灭时留下来的大部分建筑,从而节省资源时间。
不过坏处就是这些建筑物的危险性会大大增加,风险需要自己承担。
房间则没什么好说的,跟绿洲里的环境没多大差别,最多就是看上去完整一点,灯跟开关也安装在正常的地方,墙壁仍然有脱落的痕迹。
“我们今天换了这么多东西。”伊诺拉翻动背包,漫不经心道,“可能半夜会有人摸进来,或者从窗户进来,我先去洗个澡,蓝摩你能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吗?”
蓝摩本来坐在床边看他平日会默念的一本小书,这会儿缓缓抬起头来,思索片刻:“可以。”
伊诺拉提醒:“检查一下你的武器,确保有人进来的时候你能干掉他们,不会出任何意外。”
蓝摩也照做了。
“很好,那我放心了。”伊诺拉又道,“如果应付不来,就记得冲出门大喊,我们一定会来的,我也不是第一次光着身体杀人。”
蓝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尽量不让你光着身体杀人。”
伊诺拉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背包转交给罗衡。
出门时两人把门带上,原本蓝摩就很安静,这会儿隔着一扇门,里头简直像没人,伊诺拉锁上门,把钥匙拎在手里晃了晃。
“你先还是我先?”
罗衡微微一笑:“趁着现在没人,还是女士优先吧。”
“好吧。”
伊诺拉耸了耸肩膀,拿着衣服往里走的时候,罗衡犹豫着又喊住了她。
“伊诺拉……”
她回头:“什么?”
“你还好吧?”罗衡略有些忧虑地看着她,“刚刚……”
“没事。”伊诺拉打断他,露出一个狡黠艳丽的笑,故作轻松道,“过去很多年了,我对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满,别担心,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没必要有什么负担。”
罗衡保持对她的尊重:“好,那就……我会在这里等着。”
“嗯。”伊诺拉抿了下嘴唇,“好的。”
她进去了。
第70章 尸体
活了这么大岁数,这还是罗衡头一遭在澡堂外头等姑娘。
罗衡靠着墙壁,突然又想起之前狄亚说的那句话,虽然将伊诺拉扯进来实在有点不厚道,但是他想起来当时狄亚严肃的表情,实在忍不住想笑。
那表情多少有些不适合狄亚。
他正低着头想事,冷不防听见澡堂里传来一声响动,起初以为是听错了,毕竟喷头正在放水,可没多久又听到一阵叫骂,掺着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肯定不是幻觉了。
罗衡一下挺起背来,尽管这地方想不男女混浴都不成,可进去的时候,他们大概扫了一圈,确定是没人站着的。
他才转过身,没等开口,就见浴室的小间里扑出两个人来,滚作一团。
花洒直接砸到地上去了,水花噗嗤噗嗤地往外喷,两人的头发都被水淋了,覆在脸上,像两只湿漉漉的水鬼。
有个大概洗到一半,全身是水,另一个倒还穿着点,穿得也不多,这会儿正扭打在一起,只管用胳膊跟拳头去砸对方,几条腿拧着,纠缠在一块踢蹬。
混乱之下,一时间看不出来谁是伊诺拉,只听见一把钥匙从他们俩身上掉下来,在水声里叮叮当当滚到罗衡的脚下。
罗衡总算知道哪个才是伊诺拉了,还没等他走进去拉架,就听见几声令人牙酸的重砸,伊诺拉好不容易爬起来,又把对方提起来,按着他的脑袋往墙上磕。
哐——
就这么磕了三四下,对方不动弹了,血从头上流下来,又被水冲淡,他的生命像是也被水一道冲走。
不过伊诺拉的模样并没好到哪里去,她身上多了几块淤青擦伤,脸上跟开了染坊似得,她啧一声,用手心去蹭流血的鼻子,慢腾腾地直起腰来,抽着气,气都仿佛是热的。
“真见鬼。”伊诺拉闷声道,“早知道让你先洗了。”
就在罗衡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时候,伊诺拉又看他两眼,叹了口气:“算了,你先洗也不见得安全。”
她就这样回去洗澡了,丢着一具尸体跟罗衡共处。
罗衡相信伊诺拉大概是真的光着身体杀过人了,就算之前没有,这会儿也做了,他本来还以为只是句玩笑。
浴室里的水声仍在继续,罗衡思前想后,最终把衣服放在边上,先把这具死人从浴室里拖出去再说,不管怎么样,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外面停着具尸体还是太奇怪了,又不是太平间。
这时候地中海店长正好走上楼来,与拖着尸体的罗衡对上目光。
两人一眨也不眨地对视着,谁也没动。
好半晌,地中海店长忽然说道:“他就自己一个人住,我什么也没看到。”
随后地中海店长退后一步,两只脚踩在楼梯上,低头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主打突出一个无良黑店的金字招牌。
罗衡拖着那具尸体,又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他一开始没能想明白,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对这座城市寄予过高且不切实际的希望,实际上在繁华秩序的表面之下,仍然是松散随意的制度。
这也是灵活变通的一种,只是太过灵活变通了。
这座城市最多只是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罗衡在它身上看到过往的投影,还以为它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罗衡说不上难不难过,他较高的期待彻底回落,恢复到踏入这座城市前的想法,脑海里对城主以及这座城市的任何幻想都已消失。
将错误的观点重新修正,这对罗衡不是头一遭,这个经验没让他好过多少。
不过罗衡是个实际的人,没太沉溺在情绪里,他还有点实际的事要去做。
“城市里的警/察,或者说巡逻队,还是你们管他们叫什么?总之就是那些骑着马来来回回看的人,管这个吗?”罗衡冷静地问,“他要抢我们,这算得上是正当防卫吧。”
从罗衡口中说出的词汇让地中海店长流露出迷茫之色来,不知道他困在哪个词语上,不过他还是说:“对,那些就是巡逻的,他们确实……”
店长欲言又止,他大概是觉得罗衡有病,又被那些自己听不懂的词汇震撼住了,于是不好说出口。
他再一次搓起自己的手来,用探究的口吻问:“你真的要找巡逻队?”
罗衡看店长的态度有趣,问道:“你不信任巡逻队?”
“不不不!”店长脸色大变,“总之随便你,就只是别提到我,叫我倒霉关门就行了。”
他很快走上来,越过罗衡的肩膀往水房去了,罗衡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个大水壶,原来是上来打热水的。
罗衡仔细想了想,干脆把尸体拖回房间里,虽说尸体放在房间里也很不妙,但这具尸体还派得上用场。
他可不想把尸体丢在外面后,被店长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当时伊诺拉就已经洗得差不多了,正在搓洗脏衣服,这会儿又简单冲了一下,就收拾完出来了。
她抱着一堆拧得皱巴巴的湿衣服,走得倒是比罗衡还快一点,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门口的。
“你拖他干嘛?”伊诺拉皱起眉,“没听说你会吃人肉啊?”
打完热水的店长又一次慢悠悠地晃过来,不易察觉地僵硬片刻,他看着两人,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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