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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一起长大。”
“女主角家是书香门第,喜好读书,跟男主角结缘是因为一本杂志。他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桌,甚至到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所有人都认定他们天作之合,可是直到大学,两人才捅破纸窗。女主角在桥上拍照,不小心掉入湖中;男主角从窗口跳下,到湖中救起爱人。在这之后,两人才顺理成章在一起恋爱结婚。”
“他们因为故事结缘,于是女主角也总是要求男主角给她讲睡前故事,并许诺讲一辈子。不过这一切,在女主角生病后就变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后,女主角患上了躁郁症。面对时而压抑时而发疯的妻子,男主角选择逃避。”
“他失眠焦虑,放纵自己,在花园里接受了别人的勾引诱惑。可他跟别的女人在湖边桥上纠缠不清时,他的妻子就一直站在三楼的窗户前看着……男主角还不知道,他只要一撒谎就会摸鼻子。他每一次撒谎,她都知道。”
对于段诗来说,困住她一生是,桥,湖,窗。
可对于宋章,应该就是……讲到“死”的《睡前故事》了。
“十周年纪念日的那一天,男主角终于又想起了曾经的种种美好,他精心准备了一场烛光晚餐,想要对这对走错路的婚姻进行挽留。回来后,在花园里看到的就是盛装打扮的妻子,男主角心生宽慰。妻子难得化了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男主角露出微笑,一步一步走向她。”
雕刻玫瑰的蜡烛在白色桌上燃烧,段诗在花架下抬头,也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
她在生病后很少化妆了,这一刻妆容精致,眼眸如水。抬眸望来,好像还是高中盛夏,蝉发一声时,那个桌边偏头看他的青涩少女。
没有争吵,没有沉默。她难得乖巧安静,他也终于不用在忙碌一天后回来面对阴郁尖锐的爱人。
一顿吃的温馨而融洽。
宋章说:“今天是十周年纪念日,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礼物?”她的手轻轻搭在桌上,出神不知道想了什么,轻声道:“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好久没听了。”
宋章眼眶微红:“好。”他其实也在难过,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他接过妻子递过来的书,正是他们小时候第一次遇见的那本杂志。杂志的最后一个栏目是睡前故事,开篇叫莎乐美。其实这个故事他讲过,但他现在愿意在讲一遍。
夜航船的睡前故事都是从读者中选取的投稿,篇名虽然叫莎乐美,但和王尔德的原著有所不同,唯一相似的只有血腥的内核。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幼儿园老师,先天患有“石女”症,无法生育,所以非常喜欢小孩子。前段时间,幼儿园内发生了多起儿童失踪案,被警方封了。于是妻子暂时失业在家,丈夫发现妻子有些不一样,她以前不爱下厨,但现在天天都亲手炖汤做菜。丈夫面对反常的妻子,心有疑惑。终于有一天丈夫在家里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根小孩的手骨后明白了一切,他颤抖地推开冰箱,看到冰箱里满满的黑色大袋子装着的都是人肉,大声尖叫!
丈夫不寒而栗,为了不打草惊蛇,暗中转移财产,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打开冰箱的那一晚,其实妻子就在身后幽幽看着。
她知道丈夫不要自己了,可是她舍不得她的丈夫。在丈夫提出离婚的前一晚,她给他炖了一碗汤。汤里下了毒,她把他捆在椅子上,一刀一刀将他身体的每一块肉都砍了下来,放到了袋子里。她留着他的肉,藏进冰箱做预备粮。最后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时,妻子深情迷恋地吻住他的唇。“我爱你,亲爱的,我不舍得和你分离。你会和宝宝们一起幸福地生活在我体内的,亲爱的。”
宋章第一次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在床上和段诗一起笑着吐槽这算哪门子睡前故事。
那个时候段诗眼里还有光。
而现在,他重新读这个故事,自己读得冷汗涔涔,坐在他对面的段诗却一言不发。
段诗望过来的眼神,眼珠漆黑,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他身体一颤,紧接着,突然觉得腿脚发软,浑身无力。
啪。
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
后面的记忆宋章再也不想去回忆。
没有经历过凌迟的人,是不会懂那种恐惧的。
段诗在他耳边重述了那个他讲的故事。
一个字,一刀。
那一晚鲜血把杂志渗透,他的脑袋被活生生砍落。
绝望、痛苦、恐惧让他死不瞑目。极致的恐惧,让他哪怕化为了异端,依旧无法摆脱。他知道段诗也没“死”,他潜伏在凶宅,恐惧到不敢动弹。终于前不久,他再也感觉不到那股让他灵魂都在恐惧发颤的气息了。
厉鬼一点一点从地底爬了出来。
睡前故事,睡前故事,哈哈哈哈哈!
他沉睡四十年,力量不断消耗,他需要重新汲取恐惧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个时候,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到了凶宅。
他看着他们,露出一个古怪地笑来,眼中的血泪缓缓流过脸颊。
第一晚,他说。
【讲个故事吧】
第54章 讲故事的人(六)
他知道那种死在故事里的绝望, 所以他要让这群人体会他曾经面临的恐惧——他要让他们疯狂、惊恐、痛苦、和他一样死去!
这些人寻遍蛛丝马迹,试图还原当年凶宅流血的真相,实际上, 哪有那么复杂呢。
“最后女主角从桥上跳下,死在了湖中。”
对啊, 就是这样。
来龙去脉就是那么简单。
四十年前,《夜航船》被他的血浸透, 又被她的泪模糊。
他的头颅被她放到了公馆三楼的窗前。
他站在她曾经站立的地方, 看着她浑身是血跳入湖中。
水花哗啦啦溅起, 洗去恩怨, 恍若轮回。
那一瞬间,宋章好像惊醒在大一那个春乏懒倦的午后。
阶梯教室的风扇呼啦啦吹, 老教授在讲台上照本宣科念书。
室友把纸条捏成团砸到他头上, 而他托着脸看着窗外的少女傻笑。
三十六陂春水漾, 她在桥上举着相机回头, 白色裙子和高马尾和风一起吹动。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这首诗叫《断章》。
因为诗人写了一首长诗, 却只满意这四句话,于是将它们摘出来独立成章。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省略得恰到好处才好。
比如他和段诗之间。
断掉懵懵懂懂的开头,断掉鲜血淋漓的结尾, 好像也称得上完美。
*
叶笙把故事讲完,船已经行驶到了桥下。水中藻荇交错, 黑色的影子不断摇晃。到这一片水域时, 叶笙能明确感觉到水流速变慢。潮湿浓厚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船底部汇聚蔓延。
叶笙垂眸, 视线死死地看着湖心。
很久之后,一声沙哑的怪叫从湖底传来。
“你是谁?”宋章被人割断喉咙,发出的声音嚯嗤嚯嗤,像是破旧的风箱。
叶笙心说,我是来杀你的人,但是他想问出更多故事杂志社的消息,于是垂下眸,神情隐于黑暗中,声音冰冷道:“我是……段诗的亲戚。”
宋章又是一阵嚯嗤嚯嗤的怪笑。
终于,他从漩涡中慢慢出来,月色下只剩一个浮肿大了两倍的脑袋。
宋章本就诞生在极致的恐惧中,脸庞肿胀发青,头发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肌肉寸寸腐烂掉落,眼珠子充血,流露出滔天的杀意来。
“段诗。”哪怕隔了那么久,他再念起这个名字,第一反应还是恐惧。
恐惧之后是迷茫,再之后才是怨恨。
“你是她的亲戚?”
叶笙点头:“对,我们有同一个曾祖父。我父亲想重办故事杂志社,但以前发行的书刊都被段诗拿走了,他找不到旧版。所以我来到洛湖公馆,试试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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