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那些带有惩罚性质的扇打和紧攥,每一下都伴随着掌中人的轻微抽搐和扭动。
初时的愤怒和焦虑已经彻底消散,昭然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忍不住抿唇暗笑。
许久,他拿起手机,给大哥发去一条信息。
“出了点事,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海滨公园最深处,昭然举着遮阳黑伞,站在礁石断崖边。
一阵海浪涌过,昭然轻身跳了下去。
断崖外侧被浪和海风自然侵蚀出一个礁石洞,有人正坐在那儿等他。
那人针织帽下一头卷毛,在寒冬腊月却只穿一件色彩斑斓的夏威夷衬衫,下面配宽松短裤,脚踩沙滩人字拖,手中抱着一颗雪白骷髅头手把件,盘得头壳发亮,能照出人影。
大哥名叫“蛤白”,蛤蜊的蛤,白雪的白。
“发生什么事了。”蛤白抬起眼皮,眼神严肃,双手指尖按在骷髅头太阳穴,让其悬空前后摆动。
“最近盯紧其他两家畸猎公司的动作,帮我封锁一个消息。”昭然说。
“什么消息?”
“岸岸的左眼嵌核槽能更换畸核。”
“噢,又是他。”大哥无奈哼笑,过了几秒,他挠了挠头发,惊诧抬头,“能换?”
冷静下来仔细分析:“那不是无敌了?”
“我还在试验他的承受力,现在看来频繁更换红级以上的核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但好消息是这种承受能力可以训练,循序渐进地训练应该会越来越强。”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暴露。”蛤白皱眉。
“呵,已经暴露完了。”昭然无奈摊手,“地下铁人尽皆知,所以暂且帮我压住这个消息,别再外流,段柯小莹都是自己人倒不怕,我只是担心公司里还藏着吃里扒外的卧底。”
“嘶……真会找麻烦。”大哥思考时喜欢盘手把件,此时已经开始狂搓骷髅头的脑门。
“这头还没扔啊,都快包浆了。”昭然双手插在兜里调笑,“你不是找到新人了吗。”
“不一样,已经改成音响了。”蛤白按下骷髅头一颗牙齿,骷髅内部便出现磁带滚动的响声,两个眼窝开始播放鼓点激烈的音乐:“伤心的人别听慢歌,人生分分合合,爱情拉拉扯扯。”
昭然委婉地伸过手去,在骷髅牙齿上找到关闭按钮按下。
“去,别拿你的繁殖器碰它。”蛤白嫌弃拍开他的手,“脏,好不容易盘亮的。”
昭然缩回手,插回风衣兜里:“破玩意当宝贝还不让摸了。”
“只不让你摸。你自己的手是什么作用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蛤白把骷髅头夹在腋下,走到礁石入海边缘,回头轻哼:“说完了就回去吧,反正郁岸不嫌你个小脏东西。对了,他还不知道你的手是什么器官吧?你仗着他不知情就乱摸是不是啊。”
“走好。”昭然抬脚踹在大哥屁股上,蛤白一脚踏空,头朝下栽进汹涌咆哮的海浪之中。
大哥身影消失,翻腾海面只见一头巨大雪白的扇贝逐渐下潜,壳上顶着大声播放音乐的骷髅头音响:“丑八怪哎哎哎哎,能否别把灯打开。”
昭然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抛出去,咣当砸在扇贝壳上,给贝壳砸个窟窿,骷髅音响滚进窟窿里,世界安静了。
时间不早了,回家做晚饭去。昭然拍拍手套上的沙砾,提上黑伞打道回府。
宵夜做点好吃的,给臭小鬼开个罐头补补营养。
在厨房干活的小手们畏惧地缩成一团,怕主人跟它们算今天的账,战战兢兢给他打下手,殷勤切菜托盘端碗,恐怕哪一步不够周到,被一脚踩爆。
端起蒜香排骨上桌,色泽金红喷香扑鼻。
昭然俯身在餐桌上放盘子时,右手忽感一阵刺痛,针扎感一直持续了十几秒。
他直觉不对劲,匆匆向卧室走去,推开门。
郁岸已经睡醒了,正趴在床上玩,两条小腿在半空悠闲晃荡。
正被他攥在手里玩弄的,是一只断手。
断手虎口处用红颜料刺了一圈齿痕牙印,属于少数拥有名字的断手之一,左手“疯癫”。
大多数断手不断滋生,来了又去,像头发一样消亡更迭。但也有一部分断手永恒存在,其自我意识和性格越突出,战斗力就越强,越不容易被杀死。
郁岸一只手按住疯癫,另一只手用针穿银丝,在疯癫的拳骨皮肤上穿梭缝线,并用镊子将小金属珠有间隔地穿在银丝上作为装饰。
“睡醒了……你在干什么?”昭然捂着手套下隐隐作痛的左手。
“好看吗。”郁岸钳断银丝,举起疯癫,细细欣赏自己的杰作。
疯癫的拳骨被穿了十几个针孔,装饰串珠银线,血丝从孔洞中向外渗,持续刺激的疼痛使它无力抽动,在痛苦中几近晕厥。
离谱搭着靠谱的手指,在一边干看热闹。
疯癫艰难地在床上捯腾手指,想朝昭然爬过去,求主人救自己。
“好看。”昭然若无其事暂时切断了与疯癫的感知联系。
凭一个牙印,郁岸在上百断手中耐心搜出了欺负自己欺负得最来劲的那只手,细细折磨,在这个过程中玩得津津有味。
“面试官,你的手好多。怪不得id叫NSDD,你手多多。”郁岸边玩边嘀咕。
“别摆弄了,来吃饭。”
“等等,面试官,我也给你做了一件东西。”
纪年的精工腰带摆在床边,腰带内侧挂有满满一整排精微工具和材料,郁岸就拿了一个银块,锤成细长条,用锯线雕刻镂空花纹,最后抛光,做了一个精巧的戒圈。
昭然右眼皮跳了一下。
郁岸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把银戒指放在手心,托到昭然面前。
昭然沉默良久,在床沿边坐下,衡量着问:“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郁岸仰头躺倒,举起双手将戒指挂在指尖把玩。
这个问题,他并不在乎。
日记里的“我”能拥有一个“他”,日记外的郁岸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他”,将幻象寄于现实,让虚假成为真相,郁岸只知道刚刚他们接吻了,面试官愿意,他自己也十分享受。
他的牙齿果然会扎到舌头,但没有想象中那么锋利,微小的刺激反而令人兴奋上瘾。
郁岸枕在昭然膝头,吹了吹戒指上的浮尘,合拢手指,紧握在掌心:“黑色钨金会更好看,但纪年的腰带里没有。”
“明天上班把东西还给人家。”
“哦。”郁岸听话点头。
“你能换核的能力已经暴露,以后务必低调行事,好好跟着我,别轻易惹事。”
“能怎么样?”
“会给我惹麻烦。”
“……”郁岸没再反驳,“知道了。”
“面试官,我对笔试内容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畸体成长的四个阶段——幼年期、成长期、化茧期、羽化期。是畸体成长的必经之路。在化茧期,畸体会找一个僻静的角落作茧,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畸体将成功羽化,但六小时后即死亡。”郁岸原样复述备考资料上的内容,“听起来很像蝉或者蝴蝶之类的昆虫。但畸体却并不具有昆虫般的繁殖能力,这个物种数量明明那么庞大,种类繁多,产出的畸核已经能在人类社会形成一条产业链,我认为它们不只是辐射催生的突变产物,一定还有其他延续种族的手段吧。”
“也有。”
昭然暗暗思忖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突然产生了一种给少年科普人体知识般的羞耻感。
“畸体进入化茧期后,会面对两种成长选择,一是羽化,大部分普通畸体的归宿就是如此。”
“但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即蝶变。”
“在化茧期被人类杀死就会进入蝶变期,与之产生契定关系,只要契定者不死,畸体就能一直存活。相应的,畸体会为了生存而保护契定者,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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