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带着高檐帽,这似乎是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扮相。
但此时此地,这男人站在顾家破旧的老洋楼门口,顾庭杰偏偏又挑不出来什么别扭之处。
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从这栋房子中走出来的一样。
反倒是其他三人身上的现代服装有些格格不入了起来。
顾庭杰见着这男人有些眼熟,但想了一早晨也死活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男人其实已经在他家门口徘徊了一早上了,顾庭杰原先看着他的黑衣长衫的装扮还以为他是特地借老洋楼做背景拍照的。
顾家的老洋楼多年来被保护的还算不错,顾庭杰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把洋楼前的一片院子打理的像个小花园。
后来二老相继去世了,洋楼前的院子便没人管了,但花还是一季又一季的开了下去,此时虽然入了秋但墙边蔷薇和牵牛花仍开的轰轰烈烈。
靠近二楼的窗户边还栽着几株桂花,平常小区里不乏有喜欢花的路人进院子里拍照看花的。
顾庭杰原本以为这男人也是一个路人。
他也没想到陈久认识这男人。
顾庭杰心里奇怪着,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他上下看了这穿着长衫的男人一圈,寻思着这该不会是他曾舅公转了世的男老婆吧。
顾庭杰眨了眨眼,只觉得越看越像。
这男人不仅长得俊,还和他曾舅公有些夫妻像呢,长的就像一家人。
而且刚刚他问陈久,陈久也没说话,那差不多应该就是默认了。
顾庭杰想到这忍不住欣慰的拍了拍陈久的肩膀。
陈“半仙”出马就是利索,这么快就把人找来了。
顾庭杰想着连忙一边给他们三人倒着茶,一边冲着楼上喊着。
“曾舅公,陈半仙把人带到了,您快下来看看吧。”
说着恭敬的给黑衣男人递上了一杯茶,满脸都写着曾舅妈我可把你盼来了~
陈久在进门的时候也不是故意不回顾庭杰话的,他那时还在用眼神催促着顾阙快点坦白从宽,压根没留意顾庭杰说了什么。
直到后来顾庭杰拍了拍陈久肩膀,挤眉弄眼的一副谢谢你把我曾舅妈带回来了的样。
陈久才知道顾庭杰搞错了。
但这时候再拉他已经来不及了,陈久望着默不作声的顾阙气的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来。
他看了顾阙一眼,见他还不说话便气的不想再理这些事了。
只拉着甘离往沙发上一坐“吨吨”的喝了几口茶,
还是甘离蹭了蹭陈久的脑袋,安慰自己男朋友别生气。
说着还从方寸戒里掏出了一堆零食,剥了颗润喉糖递到了陈久嘴里,捏了捏他的手。
“哥,吃糖。”
被塞了一口糖陈久倒是没那么气了,他和甘离挤在一起拿脑袋蹭了蹭甘离的脑袋,也从零食堆里剥了颗润喉糖喂给了甘离。
顾庭杰无意间瞅了他们一眼,只觉得自己像是走在马路边的狗,走着走着突然被踹了一脚。
顾庭杰叹了口气,伸手也给自己倒了杯柠檬茶,真是好酸的一杯茶呀。
他忍不住别过了头去,而正好这时候楼上的顾平安也听到了顾庭杰的喊声飘了下来。
顾庭杰看了看他渐渐下了楼的曾舅公,又看了看自己这位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客厅中央的“曾舅妈”,满腔激动。
来了来了,他曾舅公曾舅妈终于要再见面了,而他将是这场世纪之恋的唯一见证人。
顾庭杰激动的端着茶杯站在一旁,简直要比他自己谈恋爱都要快乐。
他激动的无法言说,只等着眼前的二人再次相拥自己简直要欢呼出声来。
顾庭杰一瞬间想到了一千种二人见面的对话,他一边屏气凝神一边静待着最终的结果。
客厅里此时一片寂静,只见客厅中央伫立着的黑衣男人,摘下了一直带着的高檐帽,黑色的呢毡帽上嵌满了晶莹的露珠。
看的出来男人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但是一直徘徊着迟迟不敢进来。
像是一个游荡的孤魂,守着某种珍视之物不敢离开也不敢靠近。
顾阙望着楼梯之上缓缓走下的魂魄,忽的生了怯也生了愧。
那股愧跟了他很多年了,一直像个游荡不去的黑色影子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后,扎进他的魂魄里,一扎就扎了这么些年。
“哥。”
顾阙喊了一声。
他微微垂着头,表情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顾庭杰此时正陷在自己的脑补中,按理说现在他的曾舅妈应该喊曾舅公的名字了,然后二人相拥而泣从此和和美美的走下去。
但是喊“哥”……
???
顾庭杰满脑袋问号,可他瞥了一眼沙发上的那一对,心想着这大概也是曾舅妈和曾舅公的情趣也说不定呢。
于是他站在一旁决定继续听下去。
而顾平安下了楼,见了来人先是愣了一瞬。
紧接着往下走了几步,但越往下走脚步越慢,最后走到男人的身旁了还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
“阿阙!”
顾平安喊了一句。
黑衣男人低头应了他一句。
“二哥。”
这一声过后,顾平安眼底的不可思议便缓缓的沉淀成了另一种复杂的神色。
他先是从上到下看了眼前人一圈,最后似乎伸手想要摸摸面前男人的脑袋,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阿阙长高了,比二哥高一大截了。”
顾平安说完这句看着面前的人,忍住了想哭的表情。
左右他现在是鬼了,哭大约也哭不出来了,只是脸上难看而已。
顾阙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魂魄。
他垂着眉眼,眼里盈着泪,他的面色是惨白的,但眼眶是红的。
“二哥……”
顾阙又喊了一遍。
他这大半生的愧疚,大半生的悔恨,简直要把他自己的心肝揉碎杂在这句“二哥”里。
自顾平安这个最疼他的二哥走后,顾阙忍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的拷问着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让自己的二哥就这样离开,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自己当时有能力护住他,他二哥的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顾阙这些年来常常梦见那个雨夜,顾平安从墙头往下跳去的时候他拉住了他。
时空被错开了,梦里他的二哥留在了家中安稳的太平的生活了一辈子。
顾家人一个都没出事,战争也没有打响,他们一家人吵吵闹闹但永不分离。
可梦是会醒的,梦醒之后便能照得现实有多么荒诞无常。
顾阙早些年漂泊的时候,有时爱做这些梦,有时又怕做这些梦。
但无论如何梦就是梦,后来就连梦顾阙也都很少做了。
梦里人的面目也都模糊不清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再见到他二哥。
当陈久与顾阙说了老宅的事后,挂了电话,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恐慌,他控制不住的去想。
他二哥死的时候怨他吗?他恨他吗?
全家上下都在逼他,一步步的逼他,硬生生的逼他逼进了死路里。
顾阙呆在家中,他只能旁观,他是旁观者是沉默者,是往他二哥胸口捅刀的家人。
在他二哥的灵堂上,顾阙厌恶自己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如果他的过往没有那么的不学无术,如果他能像大哥那样有地位有势力,那他是不是可以护住他二哥,护着他二哥一辈子太平安稳,不用因为只是爱着什么人便逼的没了命。
那时的顾阙厌恶着自己的弱小,在惨白的灵堂上,他起了誓要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高处去,护住所有自己在意的人。
后来的年月里,只要他有任何懈怠便会把自己在灵堂上的誓言翻来倒去的念上几遍。
即使走到最后,他的身边已经不再有熟悉的人了,但顾阙依旧往前走着,没有终点没有目的的往前走着,这近乎成了他的一种执念。而当日那灵堂上的誓言就是他自己为自己的执念戴上的枷锁。
上一篇:病美人和冥主先婚后爱了
下一篇:诡异世界当侦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