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感动地说,“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房东和朋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昏迷的吸血鬼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马修和劳伦茨同时停了下来,将目光转向他。卡瑞尔细而挺直的眉毛难受地皱了起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第一次宿醉的年轻大学生一样无助。
马修想也不想,抄起单人沙发边的烛台就往卡瑞尔的脑袋上砸过去。一声闷响,他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劳伦茨,“……!”
马修耸耸肩,无辜地说,“看来他的确饿了很久。”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马修与劳伦茨的棋局正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诊室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法阵的光芒里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马修看到他们,才松了一口气,顺手放下棋子。他看了一眼古老的挂钟,抱怨说,“我真希望有一天协会的办事效率能高一些。”
地毯上的法阵消失,屋子重新被蜡烛跳动的光芒笼罩。房间里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其中一个看上去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十分矮小,棕色卷发,手里拎着药箱。另一个则是一名面容严肃的、带着无框眼镜的男士。
那名男士一边戴上白手套,一边朝马修走过来,冷硬地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工作,格里夫医生。本部接到你的信使精灵以后马上提出了出诊申请。我们接到出诊命令后连一分钟也没有耽搁,就赶了过来。”
那名少女不客气地揭穿道,“至少在你把他的脑袋打穿之前赶来啦,马修!”
“好嘛,希尔,卡拉,我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而已。”马修举起双手投降地说,“比起围攻我来,还是先看看卡瑞尔的情况来的好——在他第四次醒来之前。”
那名被叫做希尔的男医生有一头浓郁的黑发,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他的表情冰冷,目光傲慢。他将目光移向了瘫软在单人沙发上的吸血鬼,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将可怜的卡瑞尔扫视了一遍,而后简短地说,“交给我。”
马修得偿所愿地离开了诊室。合上门后,呼地吐出一口气说,“这下暂时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惜希尔出诊的时候从不允许别人在场,你一定和我一样好奇他会做些什么。”
一直保持安静的劳伦茨离开陌生人的视线后才开口,低声说,“完全交给他们没有问题吗?”
马修耸耸肩,“别看希尔看上去不近人情,事实上他就是不近人情。他能处理好问题,而且方式总是令人蛋疼。”
劳伦茨,“我建议你重新学习德语的连词。”
马修愉快地说,“这是个贴心的建议。”
马修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坐下来喝了起来。见劳伦茨仍旧担心着诊室,他又说,“如果你是在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全的话,我敢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劳伦茨,“那是个饥饿的吸血鬼。我见过他们如何猎杀人类,他们对猎物毫不留情。”
马修心想,他可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家伙。他说,“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魔物药师这个职业。和我不同,作为魔物的药师意味着你得随时准备和它们干一架——在不造成新创伤的前提下。没两下子可不行。这也是我总是无法考取资格证的原因。”
劳伦茨,“因为你总是殴打它们吗?”
马修差点没有被牛奶呛到,说,“怎么可能?你到底对我有多大的不满!顺便说,希尔和卡拉也不是人类……”
话没有说完,几声闷响夹杂着惨叫远远地从诊室的方向传来,打断了他们。惨叫声非常尖厉,即使是幽灵都不禁战栗了一下。
劳伦茨紧张地说,“他们在做什么?想把我的房子拆了吗?”
马修放下杯子,快步往诊室赶去。惨烈的叫声一直没有停下,像风一样倒灌了整个古老的建筑。他们快步走上二楼,在他们踏上阴暗的走廊时,声音消失了,一切毫无预兆地静了下来。
马修与劳伦茨对视了一眼,回到诊室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下,门后是一片寂静,让人摸不着头脑。
马修,“看来他们结束了。”说着推开门走进自己的诊室里。
诊室的窗户大开,微风吹得烛火瑟瑟发抖。房里空无一人,无论是药师还是吸血鬼都不见了踪影。
马修看到自己的书桌上,墨水瓶下压着一张字条。他将字条拾起,念出了上面的留言:
希尔认同你的诊断,已为卡瑞尔注射低剂量百忧解。现将其移交给你,判断是否需要进一步心理咨询。代我向你身边的幽灵先生问好,他的眼睛可真漂亮~
——卡拉
马修笑眯眯地将字条递到劳伦茨的面前,看他的反应。后者看完,冷淡地嗯了一声。
马修思索,“唔……卡拉这么可爱的女孩竟不是你感兴趣的类型?”
劳伦茨,“……”
马修丢下字条,惋惜地说,“好吧,我不该指望你有任何的浪漫细胞。说起来,卡瑞尔应该在他们离开后紧跟着逃走了。这可真的只能看上帝的意思了。走吧,赫伯特,我们回房间睡一会儿。我得考虑明天歇业一天,通宵干活可够累的。”
马修疲惫地回到卧室,吹灭蜡烛,倒头就睡。劳伦茨化作黑夜里的影子,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古老的劳伦茨堡重新陷入了沉睡,在逐渐黯淡的月光中,削瘦的哥特式建筑在山顶形成了一片高耸的剪影。
突然,一个修长的人影静悄悄地出现在马修的床边。马修侧躺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对不速之客的到来毫无察觉。
那个“人”俯下身,将一只手按在马修的枕边,眯着眼观察熟睡中的心理医生。他确认对方仍没有醒来,便垂下头,鼻尖轻触马修的脖子,深深地吸一口气,享受地嗅着他的气味。他的一缕头发落下来,落在马修的枕头上。他不以为意地将头发撩到耳后,缓缓舔了舔嘴唇,舌尖扫过他的两颗蝙蝠一般的尖牙。
他的眼睛像兽类一样在黑夜中幽幽发亮,流露着无法掩饰的贪婪。他轻轻将马修的睡衣领子拨开,将嘴凑到他的脖子上。他正要一口咬穿马修的脖子,房间骤然亮了起来。一个大火球像炮弹一样向他砸过来。
火球产生的距离离他太近了,他被打了个正着,惨叫一声重重滚到地上。他随手扑灭火球,房间重新暗了下来。他愤怒地往床上看去,看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你今天第二次影响了我的睡眠。”床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必须为你偷鸡摸狗的行为付出代价,卡瑞尔。”
一双眼睛正漂浮在房间上空,严厉地俯视着擅闯古堡的吸血鬼卡瑞尔。
卡瑞尔看清了那双蔚蓝的眼睛,冷笑了一声,顺手理了理垂下来的头发,说,“为什么不对病人更友善一些呢,幽灵。你看上去那么脆弱,我一点也不想攻击你。”
抑郁情绪暂时被抑制住,饥饿感随即袭来。饥饿永远挑战着吸血鬼的理智,现在,卡瑞尔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手有些微微发抖。他不愿再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从下口的幽灵身上,从地上一跃而起,闪电一般跳到床上。劳伦茨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下意识保护了自己的眼睛,让手露了出来。下一刻,就感到自己的手被铁钳钳住,骨头在瞬间被捏了个粉碎。
吸血鬼阴冷地扫视一圈,发现除了手之外,幽灵的其他部分都无法触及,只能无趣地说,“连惨叫声都吝啬,德国人永远令人乏味。”
他像丢弃垃圾一般松开劳伦茨的手,无意间视线扫过床上,发现马修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吸血鬼的夜视能力令卡瑞尔足以看清马修脸上的表情。卡瑞尔与马修对视了几秒,他觉得这个血液异常香甜的人类脸上充满显而易见的敌意,除此之外,并没有恐惧,反而非常的……冷静。
卡瑞尔已经饿昏了头,不想思考太多。然而他也不想粗鲁地进食,因此,他勾起唇角,礼貌地说,“晚上好,医生。我努力地尝试不来打搅你,但你散发着令人无法抵挡的诱人气味。蛊惑着我回到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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