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温和地笑着对他说。
格洛尔踏入酒馆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里的环境对他来说完全陌生,四周毫无遮掩地投来的惊异目光与嘈嘈杂杂的各种俗话,也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他双手捂上装着牛奶的玻璃瓶,专门加热过的温热温度让他舒心不少。
他看着老板转身离开的身影,终于主动戳了戳克莱门特的手臂。
“我怎么感觉他在拿我当小孩哄?”陛下睁大眼睛,小声问道。
克莱门特一般都是与他相对而坐,不过这一次,上将少见地坐到了他的同侧。
上将两指撑着脸颊,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伸手把吸管折弯,对着格洛尔,似笑非笑地说:“在酒馆喝牛奶的人难道不应该多哄一哄?”
格洛尔眉毛一挑,十分不满:“牛奶怎么了,它好喝。”
就在这时,旁边桌子上的一名男人面色通红,看上去像是喝醉了酒,手上拿着一个半空的酒瓶,摇摇晃晃地朝着格洛尔笑了一声。
“哟,这是哪、哪家的可爱小少爷啊,多大了还在喝牛奶?”酒鬼笑着趴在桌上,打着酒嗝:“叫声叔叔来听听,叔叔请你喝杯酒啊?”
边上的朋友也醉了个七七八八,跟着起哄笑,只有一个比较清醒的酒客拉住对方:“行了,老莫比,别他妈对着人家小少爷发酒疯。”
酒鬼倒是被劝住了,但他刚刚那一声大得很,早就把整个酒馆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酒馆原本的嘈杂声音低了很多,十几道目光唰唰唰地聚集到了这位与酒馆氛围格格不入的小少爷身上。
有人笑道:“哟嚯,这是贵族少爷出门历练?来酒馆你家大人知道吗?”
“来都来了,不试试酒的味道那岂不是很亏!”另一人也打趣地朝格洛尔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嘿,戈比你这家伙,都不知道人家成没成年呢就劝酒,这要被你父亲知道了,他非得要打死你不可!”
格洛尔今天为了来到平民区,他的衣着打扮用的都是克莱门特专门从外面买来的普通衣服——噢,当然,还有一件遮挡翅膀用的普通大衣。
格洛尔陛下对此有点烦恼,他没想到都这样了自己还是会成为整个酒馆的焦点。
克莱门特的面色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深色的眸子间笑意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冷。
酒馆灯光昏暗,光与暗交界处,隐约露出的冷硬面容阴鸷无比。
淡紫色的晶体忽然无声地出现在了几名开口打趣的酒客身后。
它们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有偶尔反射出的冰冷亮光能够让人恍惚地疑惑一瞬。
不过它们一时间并没有行动。
它们安静地等待着。
只见格洛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握紧牛奶瓶子,眉眼间带着温和而宽容的笑意,礼貌开口道:“先生你好,我已经成年了,但我不能喝酒,不好意思。”
小少爷的声音慢慢吞吞,不紧不慢,音量也不大,显得格外地温柔和气。他的嗓音轻灵干净,一听就是被好好养出来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跟酒精上头动不动就大嗓门吼的酒客们更是没法相比,但是鬼使神差的,格洛尔小少爷的话语轻松传遍了整间酒馆。
一桌拼酒双方正战至正酣,眼看都快要打起来了,这会儿忽然安静了下来,半醉半醒地朝着这边瞅来。
没办法,平民区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位看上去家世就很不一般的贵族少爷,尤其还是在酒馆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罕见得很——哪怕这是在帝都。
就连刚刚打趣的酒鬼,都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一个激灵,呆呆地怔在原地,打了个酒隔。
“噢天哪,”有人握着酒瓶,面色涨红,“我感觉这酒有点喝不下口了,这该不会教坏小少爷吧?”
“是啊,我他妈……噢不,我是想说,我也这么觉得。”另一人干咳一声,小声附和。
“请尽管喝,先生们,”格洛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们微笑,“我只是好奇想来看看。”
格洛尔面色微红,小口地嘬了一口牛奶。
酒馆各处的浅紫色晶体悄无声息地湮灭一空。
克莱门特的五指放在木桌上,有规律地“哒哒”敲击着。
这会儿他忽然把背往后一靠,随手拿起一瓶麦特加,单手高举,很快就将他们的目光全部聚拢到了自己身上。
克莱门特上将毕竟在军中混了那么多年,现在又是一方统领,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带着统领者的锋锐之气。所有将目光好汇聚到他身上的人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只听这名男人嗓音慵懒,高声地说:“今天带我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希望不会影响到大家酒兴。诸位随意喝,不用在意我们这桌,就当是我们请客了。”
这话一出,酒馆的气氛就沸腾了起来。
一人拍腿:“嘿,赞美陛下荣光,我们这是摊上大户人家了!”
“没问题没问题,小少爷请尽情玩,我们绝不打扰你。”
一句话下来,原本聚集在两人身上的注意力瞬间一扫而空,就算有谁忍不住想往这边看来,也会被身边同伴嘻嘻哈哈地压着头继续喝酒。
格洛尔轻出一口气,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克莱门特向他偏过身子,低笑一声,问:“这就紧张了?陛下?”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很轻,几乎只有一个口型,但这还是让格洛尔紧张地抬眼看了圈四周。
“这只是我第一次来!”格洛尔小声辩驳,“还没习惯。”
上将哼笑一声,问:“turnip您听得懂他们在聊什么吗?”
在克莱门特刚才那句话说完之后,酒馆里的氛围已经逐渐恢复到了格洛尔还没进来时的正常样子。
一桌一桌的酒客们围成一圈,聊天喝酒,气氛很是热闹。只是他们所说的话中带着许多格洛尔听不懂的词语,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代词,混杂在一起,语速又快,格洛尔就完全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了。
不过幸好,克莱门特上将虽然有些时候会表现得有一些坏,比如刚才故意将他的紧张戳破,但更多时候,上将对他都还是非常照顾的。
“这些都是一些民间常用的流行词语,还有的属于黑话一类,您听不懂也正常,”克莱门特温声说,“刚刚那位中士提到的‘白熊’,指的通常是从西北地区来的人们,而左边那位……”
克莱门特悄声解释着各种词汇,格洛尔陛下捂着牛奶,认真听着。
“唔,他们刚刚说的‘塞拉弟’是什么意思?”
“这个词就不解释了,陛下,总之不是个好词。”
“噢,那他们说的……”
“他们在开黄.腔,陛下,意思您就别知道了……”
一番听下来,格洛尔陛下大感眼界开阔。
吵闹间,小少爷又喝了一口牛奶,感叹道:“这些说法可真复杂,还好是跟你一起出来的,要是换成其他人,他们肯定没有办法像你一样解释得这么清楚。”
他侧过头,看向上将。
只见克莱门特神情轻松自然,搭着二郎腿,随意地晃着手中的酒瓶。在他侧眼看去的时候,男人喉结正好一个上下滚动,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眼睛眨都不眨地喝下了一大口酒。
见格洛尔向他投来目光,上将神情一怔,硬朗的小麦色脸庞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僭越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毕竟贵族们有另外一套说话方式……还有哪里听不懂吗,我的小少爷?”
格洛尔注视着克莱门特,摇了摇头,问:“你会喝醉吗?”
“当然不会。我只是尝尝味道,很久没碰过了,”克莱门特与他对视,“要是您不希望我喝的话,我就不喝了。”
上将这话说得自然,格洛尔并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点了头,克莱门特就会真的把酒收起来。
他弯眼笑了笑,说:“没关系,请喝吧。我出来玩得开心,你也该喝得开心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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