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感没有减轻,羊肠小道上,温时脚下一个踉跄,一只手从雾中伸出,及时拉了他一把。
“阿丧。”雾气让温时确定回到了副本的山林地图。
他下意识叫了声后,发现拉住自己的不是阿丧,而是一只稻草人的手!
温时条件反射要甩开,那只手却抓得更紧。
挣扎了数下,期间稻草人没表现出什么歹意,想到稻草人要靠交易杀人的规则,温时不再浪费力气反抗。站稳身子后,他礼貌又疏离地说了句:“谢谢。”
稻草人想要回答,但它毕竟是不完整的个体,无法像真正的恶魔一样,利用这具稻草躯壳发声。
空荡荡的嘴巴只是一个摆设。
趁着稻草人发怔的间隙,温时抽出了手。
“爸爸。”阿丧的声音隔着几米远传过来,温时还没来得及回应,大腿就被抱住。
他把阿丧抱起来,依稀能隔着雾气看清对方表情中的担忧。
“我没事。”温时道。
阿丧确定他安好后,提醒说:“雾越来越浓了,爸爸,我们快些走。”
温时颔首,在阿丧身上摸索了一下:“许愿瓶呢?”
发现对方还惦记着自己,稻草人没有肌肉的面上竟然显现出人类才有的情绪,那是一种僵硬的感动。
阿丧摇头,只说确定看到温时当时接住了。
温时眼皮一跳,努力去回想和许愿瓶相关的事情,结果脑海里一片混沌。
“完蛋。”
这丢了简清嵘岂不是要变成独眼龙?
“不,不用担心。”事不关己的时候,阿丧说话更容易卡壳,“那眼珠子很奇怪。”
他口中的奇怪,意思是非常不简单。
道具【小提灯】在红雾中光源被同化了,照不清东西,温时在附近地面仔细找了找,手掌寸寸探索,结果摸到了稻草人的身体。
回溯中的经历很多被模糊了,不过他还有依稀的印象,恶魔一直想要说服自己做交易,说要帮他报复家人。
温时好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推测恶魔的失败源自于它口中的家人和自己心里想得完全是两批人。
“信息不对称害死人啊。”他摇了摇头。
不理会稻草人的阻止,温时坚持找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有发现许愿瓶,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只眼睛会自动看路并独立行走,过来找到他们汇合。
稻草人忽然半跪在温时面前,轻轻蹭了下他的手掌,好像是在帮他擦灰。
什么鬼?
温时警惕地望过去,这是准备采取怀柔攻势?
下一秒稻草人又绕到前面,弯腰屈膝。
一旁阿丧看明白了:“它好像要背爸爸。”
“?”温时很想问这稻草恶魔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再一想,一堆稻草被夹了影响也不大。
支线任务是回村,现在还没完成,温时不敢大意,“我什么交易都不做。”
稻草人点了点头,虽然看不清动作,但能听见稻草打折时哗啦啦的声音。
头晕外加这段路确实很远,早上来的时候,他睡了一觉才到。如今有免费的‘坐骑’,没有不用的道理。
温时最终还是跳到了稻草人的背上,没有违反任何规则的情况下,恶魔也不能无缘无故把自己扔下山。
“阿丧……”
阿丧知道温时要说什么,“爸爸,我自己走。”
他的体力远超一般人,性子又爱动,这点山路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稻草人的背意外得宽厚,趴在上面还挺舒服。
温时闲着无聊,想看看这稻草恶魔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故意用裂口处的几根稻草开始编小辫子,谁知稻草人不但不恼怒,还又抽出几根稻草给他玩。
“……”你这样配合我就有点害怕了。
温时摸了摸鼻子,暂时不去想稻草人转性的事情,转而不断呼唤游戏,试图在脑海里和对方讨价还价。
“奖励我可以不要,回溯视频能给我拷贝一份吗?”
提示音说过全程会用无人机拍摄,游戏那里应该有留底。
“回头我先给计元知看,反正他也一直在调查我,有视频就省事多了。保证只在游戏里播放,不会不劳而获拿去现实当证据用。”
苦难最大的价值就是当它被人看到的时候。
提示音迟迟没有回复,温时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再不济能不能广为流传一下?多让一些npc看到,宣传我的善良。”
不知不觉间,稻草人走过了雾气最浓的一段路,
今夜地动很频繁,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足足震了四五次,足见鬼门那边的动静。
温时眉头皱得有些紧,鬼门大开,很难想象封棺村此刻会是个什么场景。
快要接近村子的最后一段路,雾气小了,但湿气反而更重,遍地都是尸油的气味。陡峭的山壁不时坠落几滴粘稠的液体,刺激得人通体发寒。
这已经不单单是日常体会到的森冷鬼气,而是浓厚的煞气。哪怕温时不是一个通灵体质,都能感觉到远方的封棺村仿佛有无数沉睡的尸体正在复活,煞气源源不断向外扩张领地,企图吞噬一切。
成功离开最难走的山道,温时立刻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裴温韦?”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传来。
温时抬头看去,前面的全都是熟人,节目组和玩家聚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他隔着段距离扫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人,是白天那个腿受伤的男玩家。
玩家们看到温时的瞬间,表情极为丰富。对方惬意趴在稻草人身上,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走夜路的疲惫,一看就是被背回来的。
田宛灵忍不住小声嘀咕:“瞧瞧这待遇……清晨主持人给他拉车,傍晚稻草人再给背回来。”
就差有人在一边喂饭了。
每个人抽到的签不同,遇到的带路人和任务不同,温时是耗时最长任务难度最高的。毕竟失去记忆后,会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如果心中没点相反的执念,这任务基本是谁做谁死。
他从稻草人身上下来,牵着阿丧和众人汇合。
背上残留着人类独有的体温,稻草人觉得很舒服,一言不发跟在温时后面。
其他玩家的领路人早就走了,面对一路跟到头的诡异稻草人,他们心中并没有特别大的惊讶。
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离奇的事情,这只能算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
现场的工作人员像是霜打的茄子,放在平时温时少不得要幸灾乐祸两句,在看到主持人恐怖的怨念几乎快要形成大面积低气压时,他识相选择闭嘴。
总有不识相的,比如畸形男人,快要回到熟悉的村庄,他终于崩溃了,无比渴望回家,大叫着:“我不参加了,反正我也是个备选,没有正式和你们签协定。”
迎娶俏寡夫继承万贯家财的梦想早已破灭,畸形男人现在只想活着。如果是给其他特邀嘉宾作配对他还能忍一忍,这个实在是忍不了!
收视率一落千丈,恰好有个送上门来的发泄口,所有人都以为主持人会拿这颗畸形的脑袋泄愤,然而并没有。
主持人冷冷一抬眼,目光落在温时和稻草人站着的地方,缓缓道:“恋爱讲究心灵相通,你不愿意,那就换一个愿意的。”
玩家面色一变,节目组是要把裴温韦和这具稻草人配对?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温时对此早已习惯,平静站在原地等待主持人宣读新的配对结果。
腥臭刺鼻的凉风中,只有稻草人全身的稻草在微微战栗着,过去一天的每一秒钟,对大眼珠子来说都是种煎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时和其他嘉宾配对,看着对方被迫玩着那些致命的恋爱游戏。
终于,他等到了站在温时身边的机会。
“观众朋友们,之前给亚伦先生找得配对嘉宾全军覆没,不过新的人选已经出现……”
担心扎到细嫩的皮肤,稻草人匆匆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草,然后朝温时伸去。
“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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