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元知半跪在她身侧,温柔地抹去女孩脸颊冰凉的泪水:“别哭,亲爱的,哪怕你残废了,我也不会抛弃你。”
剑气肆虐,整个封棺村地动,更远处,墓地的棺材来回剧烈晃动,里面的尸骸差点被震到外面去。
一具具白骨狼狈爬起来,只剩两个窟窿的眼眶注视着远处南面的青山。
踏马的,不会又塌方了?
自始至终毫无所动的只有傧相。
怪物村民的身体被炙烤,最终遭遇青木剑枭首,伴随着咕噜噜的声响,一个个脑袋皮球一样地滚落在地,青木剑舞到了最前排的几个空桌上,对着每一个摆放酒杯的空座乱刺。
空气中响起惨叫,青烟幻灭,留下不甘的痛斥:
“不肖子孙,死了还要坑祖宗啊——”
青木剑游走一圈,重新回到温时手上。
李管事和下人吓得在地上乱爬,他们没有死是游戏的意志。副本中有的npc可以暴力击杀,有的不能,只能靠规则或是其他手段。
温时可没忘了任务,要在零点前进入洞房,剑尖抵在地上,狗一样趴着的李管事颤巍巍地抬起头。
“婚房是哪一间?”
李管事泪失禁:“傧相,只有傧相知道。”
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温时冷冷抬眼,望向依旧保持笑容的傧相:“带路。”
阿丧想要跟上,被傧相抬手制止。
温时冲阿丧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去就行,带孩子进洞房不知道会不会触犯什么规则。
前面被迫淋了点雨,这也是温时容易被点燃的原因之一,现在婚礼闹剧接近尾声,他毫不避讳地撑开从老太太那里抢来的大黑伞。
临走前温时看向严言,“做好准备。”最后几个字是用口型说得:下一个就是你。
论心眼,没有人比温时更会利用规则,想要坑死一个玩家并不难。不过现在还没到集体游戏环节,再者……温时不介意让对方最后感受一把活人才能体会到的恐惧。
严言竭力抑制住声线中的颤抖:“得意什么?还不知道谁先死。”
傧相那种诡异的态度,代表冥婚这一部分还有难关没过。
都到了这个时候,严言也没有退路,甚至主动凑近摄像机的镜头,欲要进一步给观众制造看点。
出门后,傧相走在前面,温时雨中撑伞漫步。他难得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周围的走廊绿景,亲都结了,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当家做主了。
傧相拐进了雨廊,温时赏景的心思渐渐淡了,自进入这条长道,已经走了近十分钟,再看前方仍是无边无际。两边挂着的红灯笼雨中光芒不减,只有他们两个单薄的身影一前一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渐渐大了。温时双腿像是灌了铅,越走越累,他肩头的伤还没好,不时传来一阵灼痛。
尸油的味道越来越重,刺鼻的味道影响了神志,温时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工厂,正在经历鬼打墙。
眼前出现重影,周围的一切都化作虚影,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走,继续走。
这种念头的支撑下,温时无意识地穿过走廊,走出大门,最后在村口那些趴在窗前偷看的村民眼中,走向黑暗的山林。
被温时抢走雨伞的老太太还不知道红袄女一家发生了什么,见状满意地关上窗,开怀念叨着:“新郎官上山喂狼去了呦!”
山路崎岖,温时和傧相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努力在追上对方,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傧相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周围一片黑暗。
地上的野草疯长,温时一不留神被绊倒,额头磕在地上,手也蹭破了皮。
凉风扑面,外加疼痛的双重刺激下,温时猛然惊醒。
“这是哪里?”
陌生的环境,身边没有红灯笼的照明,更没有那蜿蜒神秘的雨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潮气,温时爬起来,阴森森的古木让光线更加暗淡。
目前他的视野最多能看到两米开外。
腿部肌肉酸痛异常,温时了解自己的身体,没有两三个小时的竞走,不会这么疲惫。
“该死……”
零点前,他必须赶回去,否则任务就失败了。
豺狼的吼声隔山传来,温时下意识后退一步,深山老林,哪怕不遇到鬼怪,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也足够困住自己。
前方有星星点点的蓝光,如同指明灯在黑夜里闪烁,温时走近后‘嘶’了一声。
是鬼火!
黑伞不知遗失在哪里,他的衣服全被淋湿了。
自从温时喝了那杯茶又淋雨后,对任何火源都敏感异常,明明没有任何危险性也不会烧着物品的鬼火却好像能点燃他的五脏六腑。
“太过分了……”温时轻轻叹息一声,声若鬼魅,“怎么可以抛弃新郎官?”
他本来还想节省一笔开支,试图沿着山路找回去,可惜封棺村的村民是丝毫不给自己这个机会,不知道把他带到了哪个见不得人的山沟沟间。
声音在浓如墨的夜色中回荡,彻底消散前,猫耳和尾巴先一步从温时身上长了出来。
花费四百积分,温时激活了中级醉生梦死技能:归航。该技能下,跋山涉水,他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穹顶圆月中夹杂着一丝血丝,银雾笼罩,山林间多了一种声音……疾风声,猫一样灵活轻巧的身体自由穿梭在山林间,朝着远方的老宅而去。
……
宅子。
傧相是一个人回来的,一片狼藉的婚礼现场,红袄女的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个畜……”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及时改变措辞,“我的好女婿呢?”
红灯笼被烧毁,屋内昏暗,傧相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中,“新姑爷好像对这桩婚礼有些别的想法,也许是后悔了,选择出逃村子。”
红袄女的爹闻言强忍喜悦,故作恼怒地一拍桌子:“太过分了!亏我想把家产交给他,今天结束前,那小子还不回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我也会告知所有村民,”傧相捡起地上的红盖头,“封棺村,不需要对爱情不忠贞的人。”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主持人重新来了精神,对着镜头神情夸张道:“不知道亚伦先生会不会良心发现,回来完成这桩婚事。”
每过去十分钟,他就要播报一遍:“观众朋友可以通过节目组的官网,参与有奖猜猜猜的活动,下注新郎是否浪子回头。更有神秘大奖等着你们哦~”
转眼已是十一点四十,柳蕴生出几分焦虑。
与她相反,严言恨不得一分钟变成十分钟,赶紧到午夜。
其他玩家各有各的思量,有希望温时活着回来的,有不希望的,计元知还在温柔对配对嘉宾许下承诺,好像害她腿残疾的不是自己一般。
老宅外,阿丧捧着碗坐在阶梯上,寒风中安静地等人。
血月高悬,狂风暴雨,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自小道尽头出现。月光下,那苍白的肌肤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泽,青年慢慢走近,浅色的瞳仁格外清亮。
“Pa……爸爸,”阿丧努力找准发音,站起身说,“好,好香……”
好香是他对世间万物最高的赞美!
许愿瓶里的眼睛更是直接失神。
喜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原本垂地的尾巴在看到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后翘起,猫咪新郎官踏上石阶,微微垂首,雨水顺着猫耳朵一路流淌下来。
苍白的手指虚握,温时重重扣响门扉,嗓音惑人:“开门,快开门——”
出来开门的是傧相,没有人类情绪的面庞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后,也是愣住。
刺目的喜袍淋雨后鲜红变成暗红,猫咪新郎官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有一种猫,是能找到回家路的。”
傧相屏息,余光瞄向那细长的尾巴,心脏狂跳了几下。
“领路吧。”翘起的嘴角下是凉飕飕的语调,“别让我的新娘子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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