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还一边吃,一边和燕飞度说话。
“仙人仙人,外边的桃花怎么能在雪地里长出来呢?是术法吗?”
“嗯。”
“桃花真漂亮呀。”
这小兔子说着一些琐碎的话,竟像是怕燕飞度孤单,专程来陪他说话。
燕飞度听着寒江雪的话,抬眼看着远处。
楼阁建得高,便能看到庭院外的桃花,桃花一路向下延展,像是从半山腰落下的花瀑。
花瀑之下则是一条长河,因覆了霜雪,半江成冰。
在那冰上,似是有艘渔船顺流而下,渔船上有一老翁似是在垂钓。
这岂不正应了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①”吗?
燕飞度单手支额,垂眸望着那背对他坐着的小兔子,嘴角不由微扬。
可不就是“寒江雪”吗?
寒江雪吃完了小鱼干,觉得有点咸,打算去楼下厨房拔点生菜清清口。
他回过头时,发现燕飞度已靠在榻上合上了眼。
寒江雪立刻竖起爪爪比在嘴边,示意两只仓鼠安静,谁知一转头,那两只仓鼠早就嗑完瓜子,肥肥地躺在盘子里呼呼睡着了。
寒江雪立刻把两个盘子叠好,将仓鼠们顶在头上,就悄悄地下了楼。
兔耳朵随风摇曳,寒江雪回到厨房之后,又拍拍在工作的木偶。
“我想要纸笔,可以给我吗?”
寄灵木偶没过多久就给寒江雪送来了纸笔。
寒江雪就把纸笔放在游廊上,自己站在纸上,两爪抱着毛笔,开始写信。
【阿娘,见信如晤。
我已经到桃花落啦,仙人没有收我为徒,却肯让我留下来,也肯教我剑法。
我觉得不能占便宜,就跟仙人说要干活,如今我就是桃花落聘的狸奴啦。
您是不是也很吃惊,没成想我居然能找到这样的主家?
嘿嘿,等我学成剑法,就更厉害啦!
您要是得空,也请来桃花落看看我。
仙人虽然初见时有点让我害怕,可实际上是个好人,会炸小鱼儿给我吃。
对啦,我这还有两只仓鼠,我们平日里一起种生菜。】
寒江雪把家书写好,随后就叠了起来,又蹬蹬蹬去拍拍寄灵木偶的腿。
“我想寄信,该怎么寄呀?”
平日里若有飞鸟经过,寒江雪大可喊它们帮忙送信。
可这天寒地冻的,他就没见过一只鸟,只好来问木偶。
寒江雪举着那封比他还大的信,寄灵木偶弯下腰,接过信就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木哨吹了一声。
没多久就有一架木鸢飞了过来,低头叼走了寒江雪的信。
“我阿娘去了姐姐家!姐姐家在幽独卧,叫香榛的狸奴就是她!”
木鸢点了点头,将信塞到木头胸腔里,随后就振翅飞走了。
小兔子仰头看着木鸢,奋力挥了挥小爪,兴高采烈地回了房间。
除了给寒江雪送信的木鸢,另有一只木鸢飞进了燕飞度的书房。
在木鸢停在窗台上时,燕飞度睁开了眼。
他抬手取过存在木鸢里的信件,展开一观,片刻后他抬手将信烧了,又闭上了眼。
那信纸放在窗台上,只隐约看到一点字迹。
【天外云海各门派想归来一事,我等想请仙尊来断桥千山一会……】
燕飞度如同梦呓般闭目说了一句。
“早已说了解法,却不肯听,如今再谈,已迟了。”
夜晚很快降临,寒江雪早已躺在房间的小床上,正盖着被被睡觉。
阿大阿二两只仓鼠团在寒江雪身边,早已睡得翻肚肚。
本以为这又是安静无忧的一日,在临近黎明之时,小兔子的一只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在这万物沉寂之时,庭院外竟响起了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①——江雪,柳宗元
第七章 在意
“谁呀?”
寒江雪一咕噜坐起身,旁边两只仓鼠还不为所动。
他披上小衣裳,跑出了屋子。
之时还不等他去庭院开门,却瞥见楼阁上有一处房顶坍塌了。
大片的雪花灌入屋顶,白雪覆着青瓦,瞧着格外凄凉。
“好大一个窟窿……不对,那是仙人的房子!”
寒江雪看清了那破了房顶之处,正是燕飞度的卧房,连忙蹬蹬蹬往上跑去。
仙人不会被雪砸着了吧!
可行到中途,却见燕飞度正站在楼下的游廊,长衣垂地,低头看着廊下的池塘。
寒江雪先是放心,然后又紧张起来。
“您的房子怎么塌啦!”
小兔子着急地绕着燕飞度的脚打转,仙人体虚,没睡觉的地方可不行呀!
“是什么工匠给您修的房子?看起来这么好,居然烂窟窿!”
燕飞度低头看着那把自己转成陀螺的小兔,弯腰拎起他,放在栏杆上站好。
“是我方才行气时,一时散了气。”
这是好事。
燕飞度的庭院屋舍皆有灵石铸就,光是散气便融了天顶灵石,说明燕飞度再过不久就能恢复如常,原本破碎的元神因彻底吸收了回生泉的缘故,虽仍要日日休眠,但也好过像之前那般,一睡就是好几月。
可寒江雪依然一脸担心。
妖精都把自己的巢穴看得无比重要,掉一片叶子都要心疼好久。
虽说人好似是猴子变的,早就不在乎巢穴,但也不能眼看房子破了也不去修补!
“我给您修房顶吧!”小兔子拍着自己的胸口!
燕飞度看着寒江雪的小身板,又想着天顶上的窟窿,这要多少只小兔子才能修得好啊?
庭院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寒江雪想起自己是怎么醒的了。
天色近黎明,天边虽有一线光,但仍是黑沉,不知是谁在敲门。
小兔子突然瞪圆了眼,莫非是哪位师兄回来了?
“我去开门!”
不见寄灵木偶去开门,寒江雪就自告奋勇要去,却被燕飞度拎住了后衣领。
燕飞度对着寒江雪摇摇头,修长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寒江雪噤声。
寒江雪下意识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不知何时,空气里竟隐隐有一股腐臭。
这时门外在敲了三次之后,亦不再敲门,而是响起了人声。
那像是个老伯的声音,苍老嘶哑,暮气沉沉。
“请问可有人在家?某想讨杯水喝。”
寒江雪在听到这声音时,浑身毛毛都炸了。
他知道为什么燕飞度不许出声,原来站在门外的不是什么晚归的师兄,而是不知怎么来到这里的“入家鬼”。
若是主人家听了这声音去开门,就等于允许让入家鬼进门,这一进门就由得入家鬼剥皮抽筋,取了主人的人皮,还阳做人。
往常人间总把妖怪和邪鬼掺和在一起,可实际上走正道的妖怪,只管吸收天地灵气,偏安一隅老实修炼。
这种闯入人间只管作恶的邪鬼,寒江雪只听说过,是从没见过的。
入家鬼讨水不成,它又继续问道。
“某想讨张干饼子。”
“某想入内歇歇脚。”
“某受了伤,想讨些伤药。”
……
老伯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高,最后几如雀鸟被撕碎了脖颈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啼。
这显然是知道家中有人,非要进来不可。
常人总说夜路遇鬼,可实际上在人将醒未醒之际,天明未明之时,更易遇鬼。
寒江雪下意识地抱住了燕飞度放在栏杆上的手,却听燕飞度轻轻咳了一声。
外边的入家鬼听得声响,显然更是兴奋,庭院外的大门已被捶得砰砰作响,似乎再用些力气,就要把那门给捶开了!
寒江雪抬眼看着燕飞度苍白的脸色,突然跳下了栏杆,蹬蹬跑回自己房中,再出来时,手里已拿了自己的小木剑。
“仙人!你在此等着,我去收拾它!”
有的狸奴除了抓老鼠,也会看家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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