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小孩,仔细烫着!”
阿曈手里拿一个,嘴里咬一个,深觉这包子滋味好吃!甚是满意,转头就要往城里走。
“诶!小孩儿,包子钱没给呐!”
阿曈被拦住,嘴里正炫的鼓鼓囊囊,回头反问,“钱?什么钱?”摊主撸了袖子正要好好掰扯掰扯,阿曈才恍悟。
“啊!我知道了,碎石头!”说罢回手在包袱里翻了半天,掏出一把银锭,尚且沾着包子油的纤长手指举到摊主眼前,要都给出去。
胖摊主叹气,这是谁家不食烟火的小少爷?“两文钱就够,铜钱,知道什么是铜钱吗?”
少年歪头,听不懂。
最后,定平府的大街上,就见一个极俊美的少年,缓步往城里走,手举却举着上尖一屉大包子,险些看不着路。
阿曈被找不开银子,又不肯占便宜的胖摊主塞了一大堆包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就侧头看见一条在巷子里翻吃食的大黄狗,它有些瘦,看样子吃的并不饱,阿曈登时灵机一动。
他走到巷口,放下包子笼屉,小油手蹭了蹭嘴,猛吸一口气,张嘴就是一嗥!
一声落下,那巷子里的大黄狗摇着尾巴就过来了。
然后,全城的狗,都摇着尾巴,过来了。
城门口的人也惊了,啊呀!刚刚那是狼嗥吧!城里这是进狼了?
守卫瞬间被隐约的狼嚎声吓的醒了盹,拿起尖头□□就往城里冲。只一会儿功夫,慌乱的人,穿街入巷的狗,霎时间定平城因为一声狼嗥鸡飞狗跳。
等守城卫兵顺着声找过来,就只见幽深的巷子里,只摆着一笼子包子,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家狗野狗围成一团,吃的正香……
城外,一队轻甲猛骑的精悍兵将,正在林间急行军,副官跟上前方一路沉默的硬甲将领。
“将军,前侧就是定平城,要不要歇一歇。”
“不必,天黑野外露宿。”
“是。”
皇帝下诏,如今外族屯兵边境,觊觎中原,时局不安,遂命镇国将军戍边昭城,这队人马正是火速赶往昭城,前去交接帅印的镇国将军赫连宗朔一行人。
宗朔不欲在路过的镇府中歇脚,一来搅扰安宁,二来这趟提前赴任还有些隐情,速度要快。
林中这一队人,全是宗朔的心腹亲信,令行禁止,皆全力赶路,队伍后方,还跟着几只威武的狼犬。
自从十八年前蛮族叛乱后,朝廷到民间,从上至下,都信奉起狼神来,当年参战的老兵,也都闭口不言,只说狼神助战,才得胜利。
所以,到了如今,军队中独设犬军,是由训练过的猎犬跟随作战,将领们也多爱养狗。
这后边跟着的,正是宗朔将军的犬,全身乌黑,只四足纯白,是谓乌云踏雪,它毛发锃亮,体型也大,看着似狼非狼,凶悍极了,正是军队里的犬王。
只是这个往日极为沉稳的烈犬,今日跑着跑着,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后耳朵一动,一声不响的,带着另外几只犬,转头就离开的队伍,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垫后的校尉跑着跑着,就听身后没声了,转头一看,登时勒马停步,冲着前方的宗朔大声报告。
“将军!黑风它们不见了!”
高大的硬甲将军长腿一夹马腹,“吁”一声,调转马头往后看,果然,队伍后方,一个狗影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众人都惊讶的很,黑风是最听令不过的了,绝不会无缘无故脱离队伍。
一行人从林中小路跃上官道一看,就见为首的大黑犬,带着一帮小弟,头也不回的往定平城的方向去了。
宗朔皱眉,呼哨了一声,可黑风只是回头瞧了一眼,就不管了,闷头往城里去。
众人疑惑极了,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于是宗朔一挥手,一个裨将策马追上犬群,找狗去了。
城中的点心铺子里,阿曈尚且不知道自己那一嗥的威力,正美滋滋的挑着柜匣子里叫人眼花缭乱的糖角。
啊,山下可真好,他什么都没见过,好新鲜哦。
阿曈站在木柜前,这回学会了,乖乖拿着银子,排队等着买糖。到了他,老板笑眯眯的问他,“小郎君,要哪个呀。”
阿曈便闻着各色的甜味,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一跺脚,“都想尝尝!”
没等糖角到手,铺子外边就有些乱,说是一只黑狼进了城了!守城卫兵愣是没打过,刚才怕不是它嗥的吧!
阿曈听说有狼,立刻跳出了点心铺子去找,深怕是自己家的白狼跟下山了,尤其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只是街上今日摆摊子的人多极了,熙熙攘攘的,这会儿功夫一说有“热闹”看,都摩肩接踵的往城门口的方向望。
阿曈哪经历过这个,若是叫他从东山奔腾的兽潮中走一个来回,都不见得要比现在还难了!“人”身上都软软的,少年觉得自己若是一意往前闯,必要撞坏几个。
就这样,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却什么也没看到,只剩周围的人兴奋的议论。
“诶呀,那不是狼,是几条军中的猛犬,没看来个将军接走了么。”
“诶呦,定平城哪有这样全身硬铠的兵,这怕是要打仗啊。”
“真别说,听说当今已经命镇国将军戍边啦。”
周围的人嘁嘁杂杂,阿曈也不知道他们在说啥,只顾着看了一眼,没有狼就行,于是放心转身。
正午的阳光正好,阿曈跟着熙攘的人群,路过各种小摊,吆喝声各式各样,南腔北调的。买风车、制糖人、泥陶碗、炙鸭子……
少年看花了眼,又挤进围的紧实的人群,听摆摊的老先生耍口技。他白胡子老长,但开口确是少女的声音,老先生又自己用一张嘴扮作俩夫妻,叽叽歪歪的吵起架来。
阿曈“嚯”一声,双手跟着周围的看客一同,啪啪啪的鼓掌!心里还想,要是能请这位老先生去东山和他阿塔吵上一架嘛,哈哈哈,他阿塔保准被骂的狗血喷头!怕是要燥郁的化成巨狼,把人扔到天边去。
最后,阿曈顺着人群,走到了一处说书的茶楼,骑在栏杆上拄着下巴,“嘿嘿嘿”的听了一下午什么巾帼英雄李玉香的。
到了傍晚场子散了,说书人见这个小少年一下午这样捧场的鼓掌叫好,临走时还朝阿曈拱了拱拳。阿曈立即站直身,照瓢画葫芦的拜回去。盖都是刚刚评书中学的,这叫江湖儿女!豪气干云来着!
不过江湖儿女也是要吃饭的,阿曈背着早已经干透的包袱,刚要出门寻个去处,就听到有一阵压抑的哭声。抬头一看,一个一身长衫的男人正坐在门口,满脸的悲戚,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哭。
阿曈瞅了半天,才上前,伸出手指捅了捅那男子的肩膀,“你,哭什么?哦,也叫你阿塔揍了么?”
在他的眼里,要哭的原因,多半是惹了祸,被符离狠狠揍的。少年尚且不知道人世间有各种各样的艰难。
那男人有些书生的样子,一站起来,阿曈才看到那身长袍上来来回回的补丁。这书生本来心中极消沉,家里老娘病了,却拿不出买药的钱,眼看高堂病体沉重,今日就在药房捡了些人家不要的药渣。
走到了这里,便是在忍不住心中悲戚,直叹,百无一用是是书生!
看着眼前少年清澈的眼睛,没忍住,不免倾诉起来。
阿曈就像一只狼一样,蹲在地上,双手拄地,歪着脑袋听眼前的人之乎者也了一堆,然后,没听懂……
那些话入了阿曈的耳朵,全是乱码,左边进,右边原样出来。
他只听,“@#$&%!$#……无钱……@&&*#!”
书生说的正到伤心处,又要哭,却见眼前这少年恍然大悟一般,忽的站起身,拿下胳膊上的包袱就甩到他面前,书生一愣,哭声硬是咽回去了。
阿曈掏出包袱里一大袋子银疙瘩,一股脑塞到了书生怀里,单腿踩着说书馆门口的台阶,一叉腰,“你是要这些硬疙瘩吧,拿去,我有!”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推拒,又一番什么平白蒙恩之类的酸文,阿曈上哪听明白去,于是给了银子后便回身走了。书生跟不上阿曈的步伐,最后在他身后只问恩公姓名,他日缬草衔环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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