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谢云澜急声追问,“如何溺水的!”
乔祯道:“两日前正好是郑大人的寿辰,他租下一艘游船,带着一家老小在沧江上游湖赏景,可游船在江中心突然沉了,除了几个水性好的船夫,郑大人全家二十多口,无一幸存!”
无一幸存……
风雨声愈大,潇潇雨声中,谢云澜久久不语。
晚上。
王泰和这几天一直在寻找化蛇踪迹的沧州官兵回到了太守府中,结果跟前几天一样,毫无踪影。
化蛇不主动现身,想在这偌大沧江中寻找是几乎不可能的。郑睿全家的死让谢云澜回到了一开始的猜想,这个心魔附身之人一定是在替徐丽娘复仇,不然何必大老远跑去怀州?
龙角或许是一个原因,乔祯在得知郑睿一家的死讯后特地上他家探访过,没看到龙角的踪迹,联想到沈凡所说的雨中的龙力,大抵便是被心魔附身之人拿走了。
但若单是为了龙角,又何必灭郑睿满门?跟郑睿同船的船夫侥幸逃生,想来不是化蛇没有能力把他们也拖下去溺死,而是它并没想对对方下手。
化蛇至今所做的所有事,都带有极强的针对性。
什么人会有这样大的仇恨?又是什么人对徐丽娘有这样深厚的情感,十年都不曾磨灭?
谢云澜望着屋外的雨幕深思许久,突然转头对着沈凡说:“我们再去彩云舫一趟。”
沈凡应道:“好。”
上回去彩云舫是不想惊动太多人,才会在晚上装成普通的客人去打探消息,如今化蛇一事已经传的满城皆知,罗鸿远昨日被强行带走的事更是有许多人看到,不少人已经根据先前河口村的案子联想到了十年前那桩旧事,事已至此,无需再低调了。
谢云澜和沈凡乘着太守府的马车到达彩云舫后,直接点明了要见云袖。老鸨经过上回的事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去把云袖喊来,又给几人开了间包间,备好茶水点心。
“谢大人。”云袖大概也听到了消息,此刻她一坐下便道,“我听到了一些传言,水里有一女子模样,蛇尾人身的妖物,那莫非是……”
“是徐丽娘。”谢云澜直接道,“我上回找你询问有关徐丽娘之事正是因为这只化蛇。”
“化蛇……”云袖娥眉微微蹙起,她喃喃不解,“丽娘怎么会变成化蛇?”
“自然是有人造出来的,有人利用了徐丽娘溺死的怨气造出此等妖物,至今已经谋害了不下三十条性命。”谢云澜道。
“三十条性命……”云袖神情微怔,像是不敢置信。
“河口村的十人,前日刚死的张厉及沧州前任太守郑大人一家二十余口,只要化蛇不被逮住,这个人数会继续增加。”谢云澜看着她道,“我这次又来找你,便是想让你想想,还有什么人跟徐丽娘关系亲密,可能会替她复仇?”
云袖像是难以一下接收那么多消息,顿了顿才说:“复仇?谢大人是说十年前河神显灵一事是有人指使?”
谢云澜:“是,我目前已经查明,此事是罗鸿远蓄意报复,指使张厉所为。”
“果然是他……”云袖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情,十年前便有不少人怀疑过罗鸿远,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再者说,这可是罗家的大公子,真是他做的,又能如何呢?
云袖沉吟着道:“与丽娘关系最为亲密之人,自然是丽娘那位相好,骆咏安。”
“除此之外呢?”谢云澜问,“有没有非常爱慕她的?或者对她的感情不一般的?”
“这……”云袖为难道,“丽娘当初是名动沧州的花魁,有很多人喜欢她,只是因为不敢跟罗公子争抢,才没有明着追求,但时不时也会有人送些礼物,太多了,我记不清。”
“那就把你记得的名字先写下来。”谢云澜摊开备好的纸张,笔架在沈凡那侧,沈凡拿起笔递给云袖,在云袖接笔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接触。
云袖有些怔愣的看了沈凡一眼,刚刚接笔那一瞬,她感觉沈凡摸了自己的手一下,但又很快分开,介于刻意和不小心之间,令她有些捉摸不定。
应该是她想多了。云袖看着又吃起了南瓜饼的沈凡,在心里摇摇头,这位公子只对点心有兴趣,不像是那种会趁机占便宜之人。
她挽起袖子,一边思索回忆着,一边写下几个名字。
十年前的旧事回忆起来很慢,谢云澜也不催促,耐心的在一旁等着,他在云袖低头写字时,跟沈凡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凡咬了一口南瓜饼,同时摇了摇头。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云袖终于放下了笔,她将纸张递给谢云澜,说:“谢大人,我暂时就记得这些。”
“好。”谢云澜大略扫了眼,等字迹干了后将纸张叠起来收好。
他带着沈凡站起身,告辞道:“那我们先不打扰了,姑娘若是还想起了什么,麻烦去太守府告知我们一声。”
云袖起身相送,询问终于结束,她脸上的神情不自觉放松些许,应道:“好,我会留心的。”
谢云澜看着云袖的表情变化,他已经推开门,却又冷不丁的转过身,问了一句:“对了,骆咏安没死的事,你知道吗?”
云袖怔住了,她过了片刻才道:“骆咏安死了吗?”
谢云澜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盯了云袖好半晌,突然展颜一笑:“或许。”
他带着沈凡离开,没再停留。
云袖在屋中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久久没有松开。
第51章
坐马车回太守府的路上,谢云澜掀开马车的车帘,回望了一眼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朦胧的彩云舫的灯火。
他问沈凡:“确定心魔不在她身上?”
“嗯。”沈凡点点头。
云袖身上没有魔气,也没有怨气之类的,魂火相对谢云澜来说有些弱,大概是女子体弱,忧思过重之故,但也在正常的范畴。
谢云澜皱起眉头,将云袖写给他的几个名字又看了一遍,他其实觉得心魔在这些人里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保险起见,还是准备回去后让王泰他们去查一查。
沈凡看出他的想法,问:“你怀疑骆咏安没死?”
在来之前,谢云澜便跟沈凡说过,让他探一探心魔是否在云袖身上,可探完没有后,他们临走之前,谢云澜冷不丁问的那句话,却没有预先跟沈凡知会过。
“有一点。”谢云澜说,“我觉得云袖的态度有些不对。”
其实在与他们的两回对话中,云袖的表现都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只是一些微小之处,让谢云澜感觉有些异样。
就譬如她对骆咏安去向的说法,沧州城广为流传的说法分明是罗鸿远编造的那一个,骆咏安担心被报复,连夜逃回老家,他在沧州的形象也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云袖不该没听过这个说法,可那次她跟谢云澜的说辞中,却半分没提此事,甚至在她的描绘中,骆咏安分明是个极为深情专一之人。
怀疑的种子种下后,谢云澜再看云袖时,就又感觉出了更多的不对,例如云袖方才答话前的停顿,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无法消化那么多信息,还是她需要整理说辞,不让自己不小心说出自己不该知道的内容?
这些目前都只是谢云澜单方面的怀疑,答案可能是前者,云袖没说骆咏安的去向也可能是她了解骆咏安的为人,所以并不相信骆咏安逃回老家的事。
他即便直接将此事挑明了问,云袖大抵也能找到类似的借口解释,他便干脆没有问,只在将要离开,云袖心神放松之际,冷不丁的问了一个那样充满诱导性的问题,诈一诈对方。
可惜没有成功,云袖虽是女子,但这么多年身处风尘之地,接待的人龙蛇混杂,养出了谨言慎行的习惯,凡事不在心里过个几遍,她不会开口。
“如果骆咏安没死的话,他会藏在哪儿?”谢云澜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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