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醒右手一振,无数藤蔓自手臂上生出、缠绕,形成一把尖锐武器,如同长剑。
他朝寄生物疾冲,巨大的身躯暂时挡住火光,在寄生物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就在这一瞬间,寄生物身上所有眼睛全数睁开,两根长鞭如同双足在山壁上狠狠一蹬,往旁边跃了过去。
它落在灌木丛中,枯萎的密集枝条暂时为它挡住了火光。
“想要袭击我,不如先看看我和这个女娃娃是什么状态!”寄生物尖笑,“我死了,她也活不了!”
寄生物赘生的位置正是小游左侧身体。
它和小游共享一颗心脏。
樊醒停住了,他手中藤蔓化成的长剑悬停在寄生物和小游的脸上。
寄生物的红色眼珠密布,虽然不能给寄生物提供任何画面,但它们一颗颗骨碌碌转动,似乎被极端的兴奋驱使着。寄生物笑声愈发疯狂:“来呀!试试!”
余洲忽然转身,从火场中抓出一根燃烧的树枝,抬手朝寄生物抛去。寄生物再次下意识捂住脸上的眼睛,与此同时它身上射出数根长鞭,抓住周围枯木,试图借力拉起它的躯体躲避。
但樊醒一把拽住,它无法脱身。着火的树枝准确砸在寄生物生出的长鞭上,它立刻惨叫起来。
同时发出惨叫的还有柳英年。不知是寄生物忽然开始运动还是别的原因,他手臂上原本近乎沉默的怪手忽然有了活力,皮肤下触须攀爬游走的速度变快了,瞬间已经爬到肩膀。
柳英年站不稳,直接跪地,他捂着左侧胸口,不住喘气:“痛……心脏……很痛……”
寄生物在试图侵占他的身体。
站在寄生物面前的樊醒,被黑色长鞭缠满了双臂。他岿然不动,只静静看着小游流泪的眼睛,他需要抉择。
火显然对寄生物有伤害,但火也一样会烧伤小游。能把寄生物从小游身上剥离而她却不受伤害的办法,樊醒想不出来。
寄生物将所有的长鞭护在身前。它本身并没有出色的战斗能力,心知并不能抵抗樊醒的攻击,便干脆扭转角度,把小游挡在自己面前。
只要怪手成功侵蚀柳英年的心脏,它就可以顺利转移。寄生物一点儿也不害怕,它知道樊醒不会下手伤人。它也清楚樊醒身后那些并非食物也不是奴隶,是一种名为“同伴”的关系。
它洋洋得意,看着眼前躯体高大、力量充沛的樊醒,嫉恨、愤怒令它再度开口:“或者你愿意把自己献给我……”
它的声音忽然停了。眼睛们疯狂转动,最后发现,一只人类的手正掐着脖子。
小游用没被侵蚀的右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被寄生物侵蚀的脖子粗大,左侧皮肤坚韧,小游的手指直接插入了寄生物与自己躯体的缝隙之中,强烈的疼痛没能让她松手,反而令她缩紧了五指。
她说不出话,尽最大努力张口,无声地对樊醒喊:杀了我。
长鞭缠上小游的手,狠狠拉扯。
它不敢杀我,在柳英年被完全侵蚀之前,它绝对不会杀我,它需要一个身体。小游冲樊醒大喊:来不及了!杀了我!
寄生物愤怒到了极点。在火场前,柳英年已经倒地,他意识近乎昏迷,四肢抽搐。
银色的亮光从寄生物胸口穿出,是一把沾满了黑红色黏液的小刀。
它扎过肋骨,穿透了那颗属于小游也属于寄生物的心脏。
骷髅从灌木丛中站起。它的手骨并不能稳定地抓持这把刀子,它将刀柄塞入小臂尺骨和桡骨之间,塞得过分用力,骨头已出现裂缝。
它就这样举着刀子,扎入寄生物背部。
寄生物发出长啸,痛苦而绵长。
它融化成了黑色的液体,从小游的身上流淌下来。小游被侵蚀的半侧身体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她倒在地上,很长地叹了口气,半个轻松的笑容留在唇边。随即她无声结束呼吸。
怪手停止了进攻,也融化般从柳英年手臂上滑落。皮肤下的触须尚未消失,但全都不再活动。他的心脏剧跳,仍旧疼痛,许青原和余洲搀扶他,他连滚带爬来到小游身边。
樊醒合上了小游的眼皮。猴儿脸小孩不知何时纷纷回到这里,探头探脑。
柳英年从背包里拿出毛巾擦拭小游的脸。少女的脸庞脏污,擦不去的污物原来是寄生物留下的痕迹,黑红色,如同裂纹,在她的皮肤上蔓延。
在鸟笼的另一侧,鱼干终于找到了白蟾。
白蟾手中是最后一个存活的笼主。躯体被他吸收,只剩一副古怪的骨架和一层皮。
鱼干不敢跟白蟾搭话,白蟾现在的状态很是古怪。
他丢了骨架,佝偻背脊,正在无声地喃喃自语。
额角那两根龙角已经变黑,与他身后宽大的蝶翅几乎是一个颜色。
“……白蟾?”鱼干一路追着他过来,每经过白蟾逗留的一个地方,就看到一副古怪的骨架。
白蟾击杀、吸收,已经熟稔,下手毫不犹豫,起初的迟疑和挣扎全无踪影。
听见鱼干呼唤他也没转头,仍旧小声嘟囔。
鱼干有点儿害怕,它小心翼翼游近,白蟾忽然抬起头来。
鱼干大吃一惊:白蟾双目全然赤红,暗夜里如同一个漆黑的鬼魅。
“白蟾!认得我吗?”
白蟾勉强认出了鱼干,他正要说话时,忽然一顿。
在这个鸟笼里,有一些生命与他紧密联系。小游死去的瞬间,白蟾清晰地察觉到,有一根线断了。
它消失在黑暗之中,永远不会回来。
白蟾愣了很久。他又听见黑龙的叹息,高而远,是离他而去的道别之声。小游也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为什么死,被谁害死,白蟾不知道。
悲哀与愤恨几乎同时从他心头膨胀而起。白蟾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土地乌黑冰冷,全无温度。他听见鱼干的呼唤,但实在没有心思理会。他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如何才能让自己的“鸟笼”乃至整个云游之国恢复原样。
和樊醒在安流背上的争执忽然闯入他脑海。
白蟾豁然站立,背上翅膀再度张开,他飞了起来。
鱼干立刻跟上,它紧贴着白蟾,竭力辨认他的喃喃自语。
“一个就够了……”白蟾往他感受到的笼主所在的位置飞去,“云游之国,一个笼主,就够了。”
鱼干吃惊:“白蟾,你疯了!你是不是吸收得太多,被他们影响了!”
“唯一的、唯一的……”白蟾就像听不见鱼干说话一般,“我要做,唯一的,笼主。”
余洲和许青原把小游的尸体安置在窄小的洞口中,用泥土石块封死了出口。
在云游之国死去的历险者无法复活,余洲第一次开始憎恨这个“鸟笼”的特殊规则。
骷髅擦干净小刀,还给许青原。许青原摇摇头,示意骷髅收着。他看了骷髅两眼,忽然问:“你杀了寄生物,那你岂不就是寄生物管理的‘鸟笼’的新笼主?”
“我不知道。”骷髅回答,“笼主必须是生命,是活物。我算吗?”
樊醒和余洲面面相觑。他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为了安慰和振奋众人,樊醒说:“现在我们只要等待白蟾和鱼干的好消息就行了。云游之国只剩我和他两个笼主,不管怎样,我都会让他打开回去的通道。”
“……那是什么?”骷髅忽然指着天空。
天空被大火烧得发红。
火焰之上、黑天之下,一个怪异的影子正在朝他们靠近。
是一只黑色巨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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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骷髅红粉(24)
“白蟾?!”
余洲认出了悬于半空的人。
白蟾看起来和之前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但余洲一下子说不出哪里不同和不对劲。
最先警惕起来的是樊醒,他察觉白蟾身上气息混乱且危险,连忙把其他人挡在自己身后。
“……白蟾!”余洲大喊,“你找到其他笼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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