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43)
庄清流脸色平稳镇定地一动未动,手上刀柄一旋,一刀削向他的头。
“头掉了,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这时蓦地一声炸响,原本劈向后焰的紫电在半空拐弯,瞬间冲着庄清流炸了过来。庄清流在大雨一扫逐灵,刀尾甩着旋风状的水花居然将这道雷劈炸在了半空。
紧接着她还来不及回头,便见黑衣斗篷人一跃而起,身如轻燕地下了高峰后,沾着梅家千岛湖的水面飞掠而过,眨眼就消失在了水波似的屏障中。
庄清流只差一步地握刀落地,面无表情地在滂沱大雨中站了一会儿后,抬头冷冷瞥一眼,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外面儿下雨了还是你刚泡湖起来?”
在故梦潮一片艳阳天中拨弄药草的烛蘅弯起身掀眼,有点儿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忽然回来的庄清流两眼。
她这会儿正站在一片色彩缤纷的花丛中间,旁边儿哪儿哪儿都是碰一下就会莫名痒三天或者臭三天的草。庄清流环眼扫了一遍后,一言不发地从怀里掏出请帖飞空扔给她,自己抬脚回了屋内。
烛蘅莫名目送她有气没处撒的背影走开后,才低头来回翻了两下纸笺——这什么玩意儿?
庄清流一路穿过波纹屏障,又照常拨开白毛狐狸的爪子,拿起它手下的纸翻了一会儿。才面色看不出情绪地扔到一边儿,自己闭眼躺进了一朵硕大的花心。
小狐狸好像嫌于与她同卧花而眠,于是很快跳上一棵桃花树,长长的大尾巴摇摆垂下,给了庄清流一个屁股不看她了。
一连睡了十日,好像什么之前什么都没发生的庄清流又恢复了死没正经的样子,一大早就用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泡花水把自己洒得香喷喷后,拉着烛蘅去赴宴。
两人的身影刚直接出现在梅家的仙府后山,居然就有两只花里胡哨的鸟煽着翅膀翩翩送来了两束小花,庄清流和烛衡一人一束,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
庄清流转眼一看,见烛衡居然也有时就忍不住了:“不会吧不会吧?这谁送的?送花难道不是应该都送给喜欢的人吗?”
烛蘅凉凉瞥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庄清流笑得好大声:“意思是你这么冷淡不解风情的人居然也有人喜欢?那不可能的吧,真不敢相信喜欢你的人眼睛还能用。”
烛蘅嗖得丢了一团火烧她,庄清流“哈哈哈哈”地跳开了:“怎么了?怎么啦?你难道也喜欢小花吗?”
烛衡本来确实是拿着花还低头看了看,听了庄清流这话后,又装作不感兴趣地随手丢了,转头就走:“有什么好喜欢的,难看。”
被安排接待贵客的梅笑寒刚从不远处走出:“……”
庄清流也没注意,笑得飞身上去,冲烛蘅继续惹个不停地二五挤八眼:“兰兰,你应该好好儿克制下自己的脾气了,毕竟呢,有多好看的人就会得到多好看的花,我这束就很好看,而你得到难看的也正常,这到底是事实……”
“滚啊”“哈哈哈哈哈……”
午后,一场略寒酸了一点儿的小宴却温情满满,不多的人加起来居然也喝了几十坛酒,烛蘅照例端坐桌前一脸冷淡,只顾垂着眼皮儿自己吃菜,似乎连掀都懒得往起掀。于是本来还有几个想敬酒的人也不敢上去了,都退避地跑向了庄清流的桌子。
庄清流其实并不大喜欢沾染这些酒,但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来者不拒地喝了很多。救这些人虽然跟她并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只是因为戚忽的嘱托,但一想到这些人曾经也暗中对梅花阑母子三人多多少少有过照拂,心里就也有了一点好感。
再加上烛衡完全是个只会吃菜的棒槌,她就不能再棒槌了,要不然气氛会又冷又尴尬。最重要的是,庄清流喝酒似乎是个无底洞,不会显醉的那种。
酒宴一结束,烛蘅立刻就准备离开回故梦潮,也不知道喝没喝晕的庄少主却酒气飘飘地又展开两个大袖摆,似乎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还准备上天飞了。
烛蘅一把拽住她:“你往哪儿飞?飞什么?喝成这样儿不回去,准备住哪儿?”
庄清流奇怪地回头看她一眼,手中嗖得一使劲儿,将自己的袖摆又拽了回来,笑眯眯道:“我又不是去抢你的桃花,干吗拉拉扯扯的——而且畔畔那里自然有我的位置,你瞎操什么心?”
烛蘅其实是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喝这么多酒的样子,也摸不准这花精灌了酒后会是什么鸟样。不过平时也本身就没个人形,现在肯定更好不到哪儿去了。
所以凉凉瞥了她一眼后,烛蘅冷淡道:“不行。你知道她对你都是什么心思吗?你就整天喝醉了也往她那里跑。”
庄清流自己挠挠脸,莫名地瞧她一眼:“你说什么呢?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心思?”
祝蘅上下端详地睨过她眼睛,扯着人往旁边儿一转,示意道:“自己看,你身上随便掉下来的一朵小野花,她都捡收来收进了袖子里,你说她对你什么心思?”
不远处刚刚从俯身直起来的梅花阑放下袖摆,察觉到庄清流正在看过来时,目光似乎轻轻闪动了一下。
庄清流却眨着眼睛整个人左歪歪右歪歪后,嗖拉一下,展着大袖摆上天了。
“……”烛蘅耐心告罄,终于懒得管她地也闪身飞走了。朝相反的方向。
夏日的晚上如果不下雨的话,便多是繁星满天,璀璨的星澜会闪着绚烂又柔和的波光,慢慢慢慢放远放开看,就像一个个巨大又迷人的旋涡。
入夜后,庄清流就无声无息地躺在了一个房顶,夜风在耳边温柔地拂过。她目光轻轻放在天上,脑海中却想着烛蘅离开时的话,想着梅花阑从地上捡她身上掉下的小花的样子,又想,她以前说她有个喜欢的人。
其实几个月前在故梦潮的时候,烛蘅曾经逼问过梅花阑一次,她也看到了那一幕
当时在她的莲花水榭边,烛蘅反握着锋锐的弓弦,紧压着梅花阑的脖颈,将她一把逼抵到了巨大的青金石上,轻轻眯眼逼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喜欢她吧?”
梅花阑垂睫扫了眼似乎下一秒就能割破她喉咙的弓弦,神色不变:“怎么会,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祝蘅手中绷紧的弓弦纹丝不动:“那为什么一天要故意找借口,跟在她身边?”
梅花阑眼睛剔透:“因为她是故梦潮的少主。”
因为——她是故梦潮的少主。才跟在她身边。
这是假话。
烛蘅去而复返,转头一箭抵在她眉心冷声确定:“最后直接答,是不是喜欢她?”
梅花阑:“不是。”
这也是假话。
当时看不下去刚准备现身的庄清流戛然顿了下来,目光长久落在梅花阑脸上,忽然轻轻闪烁了一下,有意外,有了然,也有些复杂。
烛蘅眉头蹙起,没再说什么,收起箭转身就走了。
庄清流想到这里,轻轻翻了一下身,娴熟地揭开身旁的瓦片,无声看向了底下屋内的床上。
梅花阑的五官利落分明,轮廓清晰。不仅褪掉了小时候软软的婴儿肥,整个人也不是小时候矮矮的只有一团的样子了。
她早就长得像一个大人了,说话像一个大人,做事像一个大人,对她也像一个大人了。
庄清流之前一直没有在意,或者说是日日相处的不大经心,于是将那些变化都忽略掉了。
可是确实不一样了,这人长大了。对她有了赤诚、滚烫、又柔软的心意。
早似有若无察觉到的那段儿时间,庄清流就已经开始经常在梅花阑的屋顶躺平发呆,有时候一躺就是一夜,有时候又会掀开瓦片看看她安安静静睡着的样子。她这么一个花精,心里好像是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而“是否喜欢”这种事一旦在心里追问过一次,就再也不会消失了,各种如影随形。
下面这个姓梅叫畔畔的人好像是无声无息地在她心里种了一簇灿烂的花火,然后时不时地就来点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