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80)
萧满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剑,再看一眼这个对手,觉得这话很没道理,没有回应此言。
这个归元上境更为恼怒,待得小钟一敲,愤然出招。
他高出萧满一个小境界,便也自信满满,也不试探,上手即是所学剑法中较为强力的招式。
萧满在孤山待过百年,看佛经,也看门派里的书籍,纵使这十年只练无名剑法,对孤山剑法仍然称得上熟悉。
这人一招攻来,掀起浩荡烈风,引得周遭树木震颤,地面走石飞沙,声势不可谓不大。剑意汹涌,炸起的剑光虽不至于冲天,却也夺目刺眼。
若是换个人站在萧满的位置上,只怕是已经退或者避了。
但萧满没动。
他练剑已练十年,以前看剑,是纸上谈兵,现在看剑——是看藏在锋芒之下的每一处弱点与破绽!
萧满的不动,在这归元上境心中成了胆怯。
他此前没见过这人,自然不知晓萧满的姓名与师承,以为是什么胆小如鼠之辈,不由在暗中嘲讽,是哪座峰派出了这样一个胆小鬼,幸而被自己遇上,否则放去广陵参加比试,不是平白让人耻笑我孤山?
归元上境的剑风逼着萧满面门去,将萧满衣袖与发都震了起来。
他心底的嘲笑变成冷笑,也就是这时,萧满终于有了动作。
萧满抬手,铁剑自下往上挑起。
这个动作看似很慢,归元上境的反应却是不慢——能被推举前往广陵试的,何尝有过反应迟钝之流?可当他反应过来时,萧满已经斩上他的剑刃的某一点。
铁剑上淌着萧满的灵力,聚集在兵刃交接之点,但闻一声当响,归元上境的剑被削成两半、掉落在地。
悍然一剑,而彼剑已断。
剑既断,剑意何存?剑风何在?
方才的声势倏然止歇,萧满手腕一转,铁剑落在他颈侧。
同样是点到为止。
胜负已分,萧满转身离开。
那位归元上境看着地上的断剑,又看看萧满手里那把平平无奇的铁剑,一脸不可置信。
他在原地愣了一阵,踉跄着追着萧满的背影过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笑着回答的人是曲寒星。他左手搭在萧满剑上,右手比了个拇指朝上的手势,才对那个归元上境道:“这么帅气的身姿,自然是我家满哥,停云峰萧满啦。”
“停、停云峰?”归元上境一声惊呼,“您、您就是小师叔祖?”
曲寒星排在第五出场,或许是他们几人运气问题,抽到的对手都是归元上境。
待裁判长老敲响钟声,曲寒星的对手便提剑冲出。
这人也是一上来便使出强招,饶是曲寒星偷偷在鞋底塞了轻身符,亦没能躲过。
曲寒星胸膛结结实实挨了一剑,这人紧跟着出第二招,打得他几乎跪地。曲寒星勉力应战,节节败退,最终退到了比试场之外,以失败告终。
下场之后,莫钧天安慰他:“还有第二轮和第三轮。”
“保佑我下回抽个容易打的吧,这清云峰的人是在凶悍,说好的点到为止呢,打得我好痛。”曲寒星双手合十,朝着天空做了个“拜”的动作。
“清云峰的人?”萧满不甚明显蹙了下眉。
曲寒星点头:“对。”
萧满“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曲寒星没多想,又跑去他师父那里,冲晏无书拜了两拜,道:“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下回抽个好打的。”
晏无书一直闭着眼——除了萧满那一场外,听见曲寒星的话,撩起眼皮,问:“清云峰那人打了你几下?”
“十三下?”曲寒星数了数,不明白晏无书为何这样问。
晏无书不解释,只道了声“好”。
接下来的比试,莫钧天同样以归元中境胜归元上境,不过过程不如萧满那般轻松,双方战了小一刻钟时间,才比出结果。
第二轮,或许是曲寒星拜他师父起了效果,抽到一个归元中境。
他想起之前晏无书那句“沉稳不够、摇摆不定”的评价,干脆蒙住眼睛,交给直觉去判断,最后险险胜出,没进入最终轮。
萧满见几位友人都顺利通过比试,不再继续观战,一声告辞,回去停云峰。晏无书起身跟着他,萧满懒得理会,随他而去,而这人脸皮够厚,竟真的一路跟到了峰巅道殿前。
沈倦和沈见空坐在殿中下棋。
前者见到晏无书毫不意外,不过在他即将跨过门槛、行礼道“师祖”时,笑着冲萧满开口:“徒弟,许久之前,我曾送给小谈一颗蛋,想必他未曾孵出什么东西,你去取来。”
接着转向晏无书:“乖徒孙,你过来,陪我下会儿棋。”
晏无书不甚明显地磨了下牙:“师祖棋力了得,徒孙自愧弗如。行云峰路远,我陪萧满去。”
第51章 细雨纷纷
悬天大陆上, 修行分为五个境界, 从第二重的守一境开始, 便可御剑飞行, 不过想用飞剑传话, 要到归元境才可。
萧满已至归元,自然能够飞剑越过诸峰, 询问行云峰上峰主归否。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当即御风过去。
晏无书被留在道殿上,沈见空起身让出位置, 沈倦招手示意他过去。
棋盘上一局新开, 黑子白子互相试探, 未至争锋局面。沈倦执黑子, 轮到他行棋。他拈起一颗黑棋, 看似放得随意, 但晏无书一眼观出其招之险。
稍加思索,晏无书落子。
啪嗒。
啪嗒。
大殿上唯余行棋之声。沈见空坐在沈倦旁侧看了一会儿, 转身去煮茶。
殿中总算多了些旁的声响, 不过茶煮好之后, 他只给自己和沈倦各到一杯,没去管晏无书。
晏无书不与这两位师祖太见外,自行斟了一杯。这时听得沈倦问:“乖徒孙, 上次你跟我说,会把我徒弟哄好,有成效了吗?”
“……还在努力。”晏无书望着茶汤上映出的那张脸, 语气略沉。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沈倦笑笑,“别以为你和他之间是天道钦定的缘,就不会断。缘分这种事,如果自己抓得不牢,是会从手指间流走的。”
晏无书抬头,眸眼瞬也不瞬望定沈倦:“师祖这话有深意。”
对面之人依旧语带笑意:“这不是你自己在两仪殿前说的话吗——‘缘分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
晏无书不由蹙了下眉,他说那话是敷衍,是无心,但沈倦定然意有所指。沈倦应是在暗示他什么,但不及细思,又听他说:
“过些时日,我们会去别的地方逛逛。我们不在,你要尽你所能去保护他。”
“这是自然。”晏无书忙应下,又问:“两位师祖要去哪里?”
沈倦:“悬天大陆以外的地方。”
晏无书眼前一亮,心中颇为向往:“想来定能有所奇闻。”
“回来时你带礼物。”沈倦饮了口茶,微笑说道。
他时间算得极好,这话过了不久,便见萧满从行云峰回来,手捧一只雪白剔透、鹅蛋大小、生有银纹的蛋。
萧满来到沈倦与沈见空面前,有礼道:“师父,师叔。”
言罢将手中的蛋递给沈倦。
晏无书都习惯他对自己的冷淡了,从席间起身,同他站在一处。
沈倦拿着蛋,左看右看,一番感慨:“果然,当年我给他时是什么样,这会儿仍是什么样。”
“师父要这颗蛋做什么?”萧满询问道,难得生出好奇。
“你那头夫渚小鹿不是没有躯体吗?把它放进去,孵上一段时日,看有无效果。”沈倦抬头看他,笑着说道。
这话着实让萧满吃了一惊,不由委婉提醒:“师父,鹿不是从蛋里出来的。”
“你别把它当作蛋,把它当作母体。”沈倦纠正他,“一个孕育生命的地方,与母亲的身体无甚区别。”
“……师父说的是。”萧满不得不点头,转头一声轻唤:“阿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