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迫成为风水先生的日子里(374)
芙蓉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递了茶水过去。郁宁连忙接了过来漱了漱口,这才好了些许,他问道:“怎么回事?”
“王管事已经派人去查了。”芙蓉道:“不管如何,少爷吐出来就好。”
郁宁脸色有点苍白,外头进来一个紫衣婢,紫禾对着郁宁见了礼,也不多说话便上来查看郁宁的呕吐物,银针试探之下,回禀道:“少爷,药中无毒……就是放了些许会致人发热的药物。”
“……”郁宁趴在桌子上,恹恹的问:“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紫禾话音方落,王管事就进了来,禀报道:“已经找到了紫容了,在她房中床底下,大约半个时辰遭人折断颈骨致死。”
“去查。”郁宁闻着自己一身古怪的气味,只觉得这个屋子都快待不下去了,他随手脱下手中的外衣将它扔到了那一团呕吐物上,遮盖了起来。他起身道:“备水,我要洗澡。”
芙蓉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叫人准备。”
紫禾和王管事躬着身送郁宁走了,王管事这才起身,脸色是少有的阴沉:“去查!查不到,就自己拿裤腰带吊死一了百了!”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院子中叫人摸了进来,还杀了一个紫衣婢,甚至将手伸到了郁宁每日的药中,还好今日只是一些致人发热的药物,若是入口即死的毒药呢?郁宁还能活吗?
侍卫统领咬了咬下唇,下颌绷紧了,几条青筋在他脖子上起起伏伏:“——都给我查!”
***
皇宫,清光殿。
皇帝与顾国师正在对弈。
顾国师身着一袭黑袍,别无他饰,嘴唇殷红,神情冷淡,手腕被黑衣衬得白得几乎透亮,他伸手点在了一枚白子上,淡淡的说:“陛下,你又要输了。”
皇帝双手揣在袖中,眯着眼睛看着棋盘,看见顾国师点的那一枚棋子,这才恍然大悟说:“国师啊国师……你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让一让朕?”
“陛下是天子,不需要人让。”顾国师慢慢地拾起了属于自己的白子,道:“况且我若是让了,陛下找谁陪你下棋呢?”
“国师猜中了,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耿直的性子。”皇帝笑了笑,也去捡自己的黑子:“再来一盘?”
“陛下不午睡了?”顾国师挑眉问。
皇帝想了想,手中一散,那些握在手中的黑子就散乱在了棋盘上:“也是,人老了,不午睡一下午都没精神……国师回去吧,下回朕再约你下棋!”
“那我就告退了。”顾国师微微颔首,待得皇帝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去。
“嘿。”皇帝突然嗤了一声,取过棋篓,把桌上的黑子又捡了进去,容大监上前帮忙:“圣上,让老奴来吧——!”
“嗯。”皇帝示意容大监捡白的,自己继续捡黑子,捡到一半,突然道:“你说说,国师就这么高傲,二十多年了,朕都没叫他跪过一次。”
容大监心中一顿,脸上却还是笑着道:“老奴不懂这个……不过国师向来是祭祀于天,只跪天地,不跪人王的。”
“许是他们做国师的有这一行的规矩吧?之前诸国师不也是这般,只在先帝爷驾鹤西去的时候才跪了一跪。”
“朕是天子,不是人王。”皇帝看着容大监,慢慢地说:“你帮着他说话?”
容大监也不抬头,照旧捡他的棋子,似乎未曾发现皇帝的语气不对,他嘴上不经意的说:“嗨,老奴哪是帮着国师说话呀?明明是帮着圣上您呀!国师下跪,这兆头可太晦气了!圣上是要活个万岁的人物,怕是一辈子都用不着国师跪!”
“老奴是个俗人,私心里觉得国师一辈子都用不着给您跪下才好呢!顾国师要是去了,我们再迎回诸国师,等到诸国师也去了,还有小诸国师……小小诸国师,叫他们等啊等,就是等不到给您下跪!那不就是千秋万代吗!”容大监说话这句话,抬头朝皇帝讨好的笑了笑。
皇帝打量了他一会儿,抓了一把棋子扔到了他身上,笑骂道:“你这个老滑头!你哪是想叫我千秋万代,你是想千秋万代的当这个大总管吧!”
容大监嘿嘿的笑了两声:“叫您发现了……”
两人谈笑之间,有一个穿着朴素的人进来禀报,将一物奉于头顶:“禀圣上,孙管事窥伺郁宁先生被发现,郁先生将他打了一顿,扔到了大街上。孙管事临死前将此物转交给探子,说郁先生用此物挡住了破城弩。”
“看看。”皇帝招了招手,容大监上前将那东西取了,打了开来给皇帝看。皇帝探头看了一眼,伸手捏了片碎瓷片出来:“镜花瓷?”
他说完摇了摇头,把瓷片扔回了盒子里:“有意思,镜花瓷还能挡破城弩?”
容大监也瞪大了眼睛:“镜花瓷还有这作用?”
他的视线落在了小几上,小几上搁着两盏茶盏,也是镜花瓷。
第251章
“这怎么可能呢……”容大监顿了顿, 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笑道:“这镜花瓷精贵着呢……听说破城弩那弩箭有腕粗,六丈长, 一箭下去能横扫千军, 不瞒圣上,每次老奴收拾这几个杯碟什么的,都惶恐得紧, 生怕力气大一点,就将它给捏碎喽!”
皇帝自桌上拿起了茶盏,将里面的茶水泼了,捏着杯壁仔细的打量着,道:“是这个理。”
“恕老奴多嘴, 就算是国师,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莫说郁宁那等半路上捡来的徒弟了……”容大监又道:“先前听下头来禀报说是国师府的马车内都嵌了精铁所制的甲片, 这才挡住了破城弩的去势, 老奴听着许是这样,才叫郁宁逃过一命。”
皇帝微微点头,突然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容大监:“你这老奴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容大监抬手轻轻往嘴上掀了两巴掌:“老奴闭嘴。”
皇帝把手中的茶盏扔到了地上,薄如纸的瓷器立刻就被甩了个粉碎。他将手拢在袖中, 宽大的衣袖随着窗外拂进来的微风飘飘荡荡,好一派神仙做派:“对了, 昨日吩咐下去的事情办妥了吗?”
那人禀报道:“禀圣上, 今日上午已经将致风寒发热的药物下到了郁先生的药中,照您的吩咐,没有收尾。”
“很好, 你下去吧。”皇帝抬了抬手,那人又跪拜了一下,这才退下。容大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并不敢多抬头去看,轻手轻脚的把地上的碎片给收拾了,又重新给皇帝沏了一杯茶:“圣上,喝口茶润一润吧?”
“国师……”皇帝接了茶盏,捧在了掌心中,他看着盏中起起伏伏的茶叶,道:“朕还是顾念着国师的功劳的,他年近不惑才收了这么个弟子,换成朕,也是要宝贝得紧的。”
“那是圣上体恤。”容大监道。
“对喽……朕是天子,杀个人算什么?朕杀他,国师要谢朕,朕不杀他,国师也该谢朕。”皇帝琢磨着方才那人来禀报的事情,低头呻了口茶。
说郁宁看不透吧,着实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角色。心软,做事全凭一股冲动,到底还年轻,做起事情来也顾前不顾后,不过是靠着国师才叫人高看他一眼。
但是又说能看透吧,他仍旧是对国公府那一日晴天霹雳犹有几分顾忌。
这不是郁宁第一次招致风云变色了。最开始是什么余庆斋,他记得——似乎是高老厨子的传人开的,后来又是什么护国寺,又是周阁老的祖坟,他想是这郁宁应该是有几分真本事在手上的。
也是,若没有几分本事,怎么能招得眼高于顶的国师收他为徒?
他想起了初见郁宁的时候,那年轻人姿仪秀雅,举止进退有度,眼神中带着一些好奇与敬畏,自以为没有人知道似地偷偷打量他。他明里暗里的损他,也不见他有半点恼怒,应该是没听出来,拿了个举子的出身还高兴得和什么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