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上学的日子(98)
叶轩抬手摸了摸照片上他弟的脸,“也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哪里,过的好不好?”叶轩低头看了看墓前摆着的各种零食巧克力,又苦笑道,“这些东西还能吃到吗,别和哥生气了,告诉哥一声好不好?”
叶轩在这里坐了快两个小时才起身,弯着腰将零食袋子全都收拾干净装进塑料袋里,抬眼看见碑旁的石阶上放着两个矿泉水瓶,瓶子里面都是一块钱硬币,叶轩顿了顿,将棉垫还给不远处的墓园管理员,又笑了笑问他说,“那个小同学还是每天都来?”
叶轩来的勤,管理员也认识他,和他点了点头说:“每天早上都来,一天一块硬币,说是欠了你弟的钱还没还完,与我商量别移走他的瓶子,我想着这瓶子里头装都是硬币,风也刮不走,就没动它。”
叶轩点了点头就和他打了声招呼出了墓园。
叶轩回到家时,他妈正在厨房给他包饺子,他小姨也在,叶轩进去厨房和她们笑着说了几句话,叶妈却是一看就是强打着精神与他应对,脸上的笑也十分牵强,小姨给他使了个眼色,叶轩便退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小姨也进来客厅,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声问他,“刚从墓园回来?”
叶轩点了点头,问道,“小姨,今天的医生怎么说的?”
小姨叹了口气,“神经衰弱,开得还是那些药,我看不如你说的,去看心理医生去,可别得了那个什么抑郁症的。”
叶轩点头,“那我再劝劝她。”
小姨回去厨房前又嘱咐了她一嘴,“别和她提勉勉,也别说你刚从墓园回来的事儿。”
叶轩“嗯”了一声,待他小姨转身走后,双手捂着眼睛十分疲累得叹了口气,自从两年前开始,家里就是这副模样,他每月第一周的周末都会从京市赶回来陪他们,他回家他妈自然是高兴的,可母子俩也没几句话好说,他妈和他说上几句话就会看着他愣神,他和勉勉长得相像,自然知道他妈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他不劝还好些,一劝他妈就会哭起来,接下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叶轩透过指缝看着对面的单人沙发,那曾经是他弟的“专座”,两年多前,勉勉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们一家四口每天晚上都会围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有说有笑,如今再一想,仿如隔世。
叶轩今儿也不知怎么了,情绪突然就有些收不住,不敢让他妈看见,就朝厨房喊了声,要出去见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
小姨在厨房应声,“去吧,这里还得一会儿才能好,两个小时后回来吃饭。”
叶轩也没走远,就在家里楼下的一个小餐馆儿,餐馆儿的老板小周是他小学同学,俩人关系还不错。
小周看他脸色不对,就把他安排在角落的桌子里,陪着他开了两瓶啤酒。
“又去看你弟了?”
叶轩点了点头,小周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给他倒了杯酒。
叶轩坐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我妈总是和我哭说,她不配当妈,我这个当哥的又何尝不是,你说我那几年怎么就那么蠢?”
小周又给他倒了杯酒,劝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也不想,这也不怪你,节哀。”
“怎么能不怪我?”叶轩苦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我,勉勉那天也不会天不亮就跑出家去散心。”
叶轩眼睛发酸,“当年整理遗物的时候,我爸那么刚强一人抱着我弟的日记本哭了两天,勉勉性格虽然活泼却不爱和人吐苦水,当年又正是不爱和父母沟通的年纪,我这个当哥的但凡能多关心关心他,也不至于看了他的日记才知道他的心思。”
小周知道他只是出来找人说说话,也不需要人来劝解,就也没说话,只听他说。
叶轩吸了吸鼻子,又道:“你去过我家,应该还记得我们家客厅的沙发,一组三人座,一组单人,我每回回家,我弟都会起身坐到那个单人沙发上,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小孩子贪图那沙发可以转动有趣,要去霸着,哪想他却是认为爸妈更喜欢我坐在他们身边。”
“他在日记里说他是多余的,”叶轩喝了口酒,“那傻孩子......”
小周见他眼圈儿红了,赶紧劝慰道:“也不怪你,那孩子受了委屈也不和你说和你闹,好几回我在这儿瞧见勉勉在楼下接你上楼,他一见你就笑,这谁能知道他心里委屈。”
叶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再没人在这里接我上楼了。”
俩人正说到这里,前台服务员突然喊小周过去,小周过去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与他说道:“没事,一学生来换硬币,收银台里不够了,我身上的给凑凑。”
“换硬币?”
小周点头,伸手往窗子外头指了指,“就那边那个穿黑色棉袄的,每周都来一回,之前换一块钱的,今天说要换一毛钱的,我问他换一毛的干啥,他说欠了人钱,不想那么快还清,”小周摇头笑了笑,“现在这孩子,心眼儿可真多,欠了人钱还不赶紧还清。”
叶轩顺着小周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只能看见那学生的背影,瘦瘦高高的,大冷的天,身上穿的棉袄却很薄。
叶轩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从自己包里翻出来十几枚硬币递给小周,“下回他再来,你把这个给他吧。”
第110章 番外--北境(上)
马上近年关, 国子学终于放了春假。
今年冬日虽然没有下雪,却是格外的冷,叶勉的屋子里摆了许多的火盆, 大丫鬟们轮流值夜,每隔上一个时辰就要披上衣裳出来拨一拨炭火, 万不敢让这屋子冷上半分。
外面已经初阳微亮, 室内却一丝声响都无,叶勉盖着厚厚的锦被在罗账里睡得喷香, 邱氏带着嬷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时, 一掀帐子, 见他还睡得小脸儿通红,半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气恼地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
“你个小懒虫!”邱氏骂他道, “我昨儿与你说什么来着?让你今日天不亮就去北安山,慧文大师要给你念经积福,谁都求不来的好事, 你个小混蛋还敢在床上赖!”
“哎呀,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叶勉被人冷不丁地拍醒, 心里老大不乐意, 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一拽遮住脸,闷声道:“我不去, 谁大冷天的往山上跑?”
邱氏竖起柳眉,一手掐腰一手去掀他的被子,“快给我起来!”
叶勉拽着被子与她扯锯无奈道:“娘您做什么啊?”
邱氏把他拉扯起来,一边给他披着袄子一边哄道:“快些起来, 从山上回来,娘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酒醋白鱼。”
叶勉坐在那里, 脸上皱成一团儿,打着哈欠抱怨道:“娘我都多大了,您还随意出入我屋子,让人知道了都笑话我,”叶勉鼓着腮帮子把袖子从邱氏手上拽了回来,“我自己穿衣裳。”
邱氏嗔了他一眼,“你多大了都是我生的,要么你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我再也不来管你,”邱氏说完甩着帕子转身出去,在外厅朝里面喊道:“我也懒得伺候你,赶紧让倚翠她们给你穿上衣裳,我就坐在这里等着,看你磨蹭到几时才能出得了这门!”
叶勉翻了翻眼睛,也不用丫鬟们过来伺候,自己抓起衣裳胡乱地穿上,又抓起一边的狐皮斗篷,冲着瞪着他的丫鬟们“嘘”了下手指,打开一边的窗子抬腿跳了出去。
邱氏的骂声从窗里传过来时,他已经骑在墙上了,利落地一蹦就到了那边院子。
庄珝屋子外面,静静地侍立着十几个丫鬟,见他衣裳都没穿得齐整就跑来了,都被唬得一愣却没敢多话,赶紧将门打开给他掀帘子让他进去暖和着。
屋子里静得滴水闻声,显然庄珝也正在睡着,叶勉一路走一路往地毯上甩衣裳,掀开锦账,庄珝似是听到了动静,刚朦朦地睁开眼。
叶勉滚到床上,把在外头冻得冰凉的手伸进被窝,又钻进他寝衣里,庄珝被他冰得一激灵,却也没躲开,将人捞进被窝里,紧紧地裹住。
“怎么这么凉?”庄珝刚醒,声音还有丝嘶哑。
叶勉手脚都缠在他身上,庄珝身上温热的体温让他舒坦地喟叹了一口气。
“还不是怪你,”叶勉吸了吸鼻子出声抱怨道:“你半年前和慧文大师都说了些什么,我娘又逼我去听大师敲木鱼儿,放假第一天呐,还让不让人活啦?”
半年前庄珝为了拉拢他娘,请了慧文大师给他当托儿,把他俩的八字合的天上有地上无,这也就算了,那慧文大师竟还神神叨叨地与他娘说了些别的,吓得他娘也学着他祖母一般在正院儿供了个小佛堂,初一十五都要茹素,就怕他真如大师所说,此世羁缘太浅,要去续那未尽的前缘。
叶勉每月都被逼着上一回山,听着慧文大师念经文,盘腿一坐就是一整天,叶勉本就活泼好动,这哪里受得住,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
庄珝把他的脚夹在小腿间暖着,冤枉道:“合八字确是我安排的不假,后面所言却绝非我说,”庄珝思索了一番,“应该是我母亲了,她想让我们早些定了日子,才编出这么个话来,倒让叶夫人认了真。”
叶勉搂着他脖子哼哼道,“你娘都已经回金陵了,你就浑赖她吧。”
庄珝轻笑了笑,“那你在我这儿再睡上一会儿,睡得饱了午后我陪着你上山。”
叶勉闷在他脖颈里“嗯”了一声,就不言语了,庄珝一手搂着他,一手抚着他的后背,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呼吸均匀了。
再醒来时已是正午,童子们伺候他们更衣洗脸,夏内监在外厅里指派着丫鬟们摆膳,口里叨叨道:“小少爷可再不行衣裳都穿不齐整就在外头跑,这么冷的天儿,冻着了可如何是好,叶夫人生了好一场气,与我说她不要你这坏孩子了,晚上也不许你回府,回去也没你的饭吃。”
叶勉已睡得清醒过来,挠了挠脑袋,自知这是又闯祸惹得他娘生气了,也不知道回去他哥会不会收拾他。
庄珝看着他道:“今儿就躲这里,明儿个我就带你走了。”
“走?”叶勉看向庄珝,“走去哪里?”
庄珝抬着手让童子们给他系腰带,“北境,你之前不是说想去?”
叶勉一愣,“怎么这么急,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今早你来之前我刚睡下,一夜都在与六哥商议此事,定的是急了些,不过我们早些去,要是顺利倒能赶回来过年。”
“是公事?”叶勉问。
“嗯,”庄珝点了点头,“北面有些异动,我也要去查一查那边的账目,我们与六哥还有鸿胪寺的人同去。”
庄珝说得含糊其辞,叶勉也知道不能深问,便高兴地点了点头,公费旅游,不去白不去!
叶勉从北安山上听经回来,就跑回府去收拾行李,邱氏也顾不得与他闹气,一晚上指挥着瑶辉轩的丫鬟们收出来十来个大箱笼给他带着。
宽敞的马车上铺着厚厚的狐皮褥子,暗壁里装着的火盆将车厢里烤得暖烘烘的,座位全被收置起来,只放了几个大迎枕,庄珝靠在上面看着各方给他的信函和北轕那边的账目,叶勉则盖着被子,枕着他的腿呼呼大睡,那架势似是要将这一年缺的觉都给补回来,王习习也被叶勉带了来,穿着大红棉袄,葱绿裤衩,窝在叶勉腿边也睡得四仰八叉。
足足睡了两天两宿叶勉才觉过瘾,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掀开车窗的挡风棉帘的一角,外面已经天地白茫,冰雪晶莹,叶勉张着嘴巴看着外面惊奇不已。
庄珝放下信函,也凑了过去,给两人都围上狐裘围脖,又将车窗挡板全都打开,夹着雪粒的寒凉呼啸而入,打得叶勉一个激灵,好在车厢里热气足,俩人裹在被子里,庄珝从后面抱着他,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外面道:“我也是第一回 见如此景色,今儿一早醒来便如此了,我看你睡得好,就没叫你。”
叶勉前世只在霓虹国的北海道看过这么大的雪,却没如此震撼,官道上只他们这一队人马,四周全是白色覆盖的荒野,仿佛天地间只剩冰雪了一般,他也看得十分新奇。
叶勉用狐裘围脖捂着口鼻,俩人就这么靠着看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