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上学的日子(3)
把出恭牌交给助教之后,叶勉在薛老头的白眼下起身出了学屋,去了启瑞院的恭房,没一会儿魏昂渊就跟了上来。
俩人站在一块儿把鸟尿尿,叶勉斜睨了一眼魏昂渊下边儿,得意道:“还是没我大。”
“你瞎了不成?”魏昂渊气道。
完事后,侍童送上煎甲水给两人净手。
魏昂渊打了个哈欠说:“中午去玉仙楼,订好间儿了。”
“第一天上学就去?”叶勉皱了皱眉。
“无碍,午后是射课。”
“哦,那成,”叶勉了然道,教他们射箭的师傅曾是李兆他爹归德大将军麾下部将,他们晚回去一会儿,那人也不会多嘴。
叶勉一边仔细地搓着手指一边用胳膊肘拐了魏昂渊一下,“哎,那个萧笔,谢了啊。”
魏昂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后悔给你这么个不识货又狼心狗肺的东西。”
叶勉嗤嗤直笑,抢过侍童手里的素布巾子,亲自给魏昂渊擦手,“和你闹着玩儿,你还真生气不成,再说这么多天没见了,不搓揉你一顿难解我对你的思念之情。”
“滚!”魏昂渊笑骂,“这事儿没完。”
“成成成,”叶勉连连点头,“今儿玉仙楼我来付账,菜随您点。”
魏昂渊翘起嘴角。
“你说你,都这么长时间了竟还吃不惯咱们学里的膳堂,咋这么娇气?”俩人小解完也不急着走,就坐恭房里聊天儿,好不容易尿遁出来,谁耐烦这么早回去看薛老头那张臭脸。
魏昂渊深吸了一口气满脸不可置信,“叶四你有脸说我娇气?是哪个每每净完手都要擦鱼油膏子,又是哪个书袋里装着自家熨帖的草纸?”
“我的草纸你没用?”叶勉反唇相讥,“我每天拎那么多草纸在书袋里死沉死沉的,给谁啊?府里丫鬟们工作量都上了一倍,还没找你们左丞府要工钱呢。”
魏昂渊向来说不过叶勉那张嘴,伸手指着他“你”了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所幸站起来一甩袖子走了,叶勉大笑着追上去搂脖揽腰地闹他,俩人你拱我一下,我踹你一脚地顺着回廊回了学屋。
好不容易熬过时文课,薛老头夹着书一走,叶勉就和魏昂渊、李兆几个各自穿戴好披风大氅,径直去了国子学的西南角。
这里是一片梅林,这时节本应该花开灿烂火红一片的,却不知什么原因,整个园子都是死树,灰败一片死寂沉沉。像这种地方自然是少不了鬼气森森的各种怪异故事,所以鲜少有人来,倒给启瑞院这几个提供了一个方便的“后门儿”。
已经有学里的小侍童帮他们在墙根儿底下垫了几块儿石头,少年人身子灵活,踩在石头上,手搭墙檐,借力一跃便跳上了墙头,叶勉最先上去,让魏昂渊几个依次拉着他的手上墙,墙的另一边,早有左丞相府的小厮和马车守在外边。
墙根下堆着干草垛,五个人毫发无伤地下了地,上了马车,一整套动作不拖泥不带水,十分利落,一看就是老司机。
马车行至玉仙楼后门,候在那里的掌柜亲自带着几位衿贵公子去了他们常用的雅间,这玉仙楼的掌柜极会做事,知道这几位小爷是从国子学里偷溜出来的,每每都是领着他们后门而入,安排的雅间也是极为隐蔽,绝不会被外边的食客冲撞了。
知道这里面有位小少爷怕冷,屋里摆了好几个熏笼燃着上好的银霜炭,倒是很有些暖和气儿。
“赶紧的,今儿我做东,你们要吃什么,快些点。”
少年人不经饿,早上贪床只在马上上囫囵两个肉饼哪能抵得住这一上午,如今叶勉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坐下便催他们点菜。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他们常用的冷盘,魏昂渊和李兆去了净房,一道同来的温寻和阮云笙就顺手点了几个,这阮云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子,温寻则是礼部侍郎之子,平日里他们五个惯一起玩乐,今儿早上起哄闹人的也是这几个,平素都是混不吝谁也不惧惮的,没少让学里的训导司正头疼。
叶勉又加了两个魏昂渊爱吃的才催着侍人去厨房备菜,李兆和魏昂渊回来时,温寻已经开始吃上了,一口一个菠棱菜卷鹿肉吃得腮帮子都是鼓的,李兆见了眼角直抽抽,嗤道:“寻哥儿你再这么吃下去,小心下次翻不出墙来。”
几人大笑,温寻郁闷地扔了筷子,叶勉憋着笑给温寻盛了碗玉菜汤,道:“你先喝汤,肚子里占了位置,后面便吃不下那么多了。”
这个温寻是个小胖子,却是个漂亮的小胖子,一张圆脸白白嫩嫩,五官却十分精致,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胖了还让人觉得他长得很好看,那他绝对是个潜力股美男子,因而大家对他的食量十分上心。
其实按叶勉的审美标准,温寻顶多算是体态微丰,只不过满脸婴儿肥未褪看着比较吃亏,奈何大文朝男子以挺拔修长为美,而且极其重人颜色,如果一个人长得好看,官品升的都比别人快。就连魏昂渊李兆这几人择友都要看颜值,启瑞院不是没有其他同窗想打入他们几人这个圈子,奈何颜值未达标愣是不受这几个少爷待见。
温夫人一年前就开始控制温寻的饮食,就怕他长成个大蠢胖子,可温家的老祖宗心疼孙子,又是明着拦又是私下补给的,温寻这身肥肉最终是没减下去,把个温夫人愁的直掉泪,明里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却砸了不少花瓶。
温寻的性子素来跋扈,同辈中除了比他还嚣张的魏昂渊,他也就只听叶勉的话,比如现在,叶勉让他喝素汤他就喝素汤,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半点儿没有平日在府里挑食不耐烦的模样,其他几人也是见怪不怪。
叶勉的家世和他们四个比算是垫底的,年龄也不是他们当中最大的,但却不知不觉地在半年时间内混成了他们的领头羊,连魏昂渊都让他半头,这让国子学的司正们都暗地里啧啧称奇。
魏昂渊见温寻只吃叶勉布给他的菜,皱了皱眉不客气斥道:“温寻你手臂是胖,不是短,菜都够不着不成?”
李兆和阮云笙喷笑。
温寻吃顿饭被人连怼两次,想发脾气又有点怕魏昂渊,憋得脸都红了。
叶勉夹了一块儿炙肉给魏昂渊,魏昂渊赌气似的把碗移开不让他放,叶勉就直接把肉塞进他嘴里,“吃你的饭,少说话。”
阮云笙笑斜了身子,道:“勉哥儿这是过当哥哥的瘾呢,昂渊你让他一回。”
魏昂渊冷哼了一声,顾自嘀咕道:“他都快被他那神仙哥哥逼疯了,还想给谁当哥哥呢。”
叶勉瞬间食欲全无,敛了笑意撂下筷子道:“还让不让人吃饭,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第4章 前世今生
不能提的那壶水是叶勉他哥。
叶勉前世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但是他有一个并不普通的哥,他哥比他大四岁,自小就开了挂一样,长得好,学习好,智商高,情商高,从初中一路绿灯保送到国内最好的大学京大,爸妈每次在外人面前提起他哥,腰杆子都挺的崩直,亲戚、单位同事还有邻居哪个不眼巴巴的羡慕。
尤其是他爸,口里总是念叨着他们家定是上辈子积了德,祖坟上冒青烟才让他哥托生给他这么个粗人做儿子,因而对他哥是十二分的宝贝,看得眼珠子一般,吃穿用度自不必说,一直是举全家之力供他最好的,叶爸工作十分拼命,可再忙他都会每天抽空和大儿子说说话,就算在外地出差,每晚的电话也不会断,然而自小就活在他哥光环之外的叶勉就没那么幸运了,父爱只有那么多,大都给了他哥,剩下给他的自然是忽略和敷衍。
叶勉很委屈,男孩子小时候对父亲这个角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孺慕之情,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小叶勉不能理解和接受,自然又哭又闹,如此却更遭叶爸反感,偶尔与外人谈起家里老二也只是感叹说他性格不好忒招人烦。
后来叶勉长大了些,知道哭闹也不会换来父亲更多的关爱,便下意识处处模仿他哥,见叶父最爱在亲戚面前炫耀老大被保送京大,叶勉便也励志要考京大。
叶家大哥头脑聪明,叶勉自然也不差,从小学习成绩就拔尖儿,奈何叶勉户口所在地是高考人口大省,京大的录取率又低,在家人的不理解下固执报考京大之后,意料之中落榜。
复读那一年,叶勉憋着一口气,就差学着古人头悬梁锥刺股了,吃足了苦头,好在最后成功考入京大。
可收到录取通知那天,叶勉并没有从叶父那里得到想象中的肯定和夸奖,他爸只是看着他感慨:“何必逞强呢,全家跟着你提心吊胆一整年,要是再落榜,我和你妈还要不要脸,你和你哥不一样,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叶勉气的浑身发抖,却也没去和他爸争辩什么,他早已习惯自己消化负面情绪,只一个人闷闷不乐了整个暑假。
京大开学前一天,亲戚们聚在一起为叶勉践行,大家客套着夸赞叶勉有出息,喝高了的叶爸却摆手:“勉勉不行,考了两年才考上,这还幸亏有他哥考前给他补课,不然准又得落榜,我们两口子还哪有脸和你们坐在这里吃饭,我家这老大啊不仅是福星,还是我们家救星。”
叶勉当晚失眠一夜未睡,天快亮时实在觉得烦闷,便肿着眼睛偷偷溜出去透气,却不小心被一辆酒驾车撞倒,粉身碎骨的剧痛过后,再睁眼就是这大文朝。
在这大文朝,他也叫叶勉,这个叶勉也有一哥哥。
要说叶勉前世的哥哥是人生开挂,那他大文朝的哥哥简直就是神仙下凡,三岁启蒙习文,四岁通诗词,五岁练武,七岁可精音律,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代里,哥哥长得谪仙一般好看。三年前在国子学读完坤字,也未如其他官家子弟一般捐官出仕,而是正正经经地参加了科考,殿试时,当今圣上见他人物风流,品貌绝端,更兼腹里才识非凡,文采斐然,抚掌大赞了好几个好字,当场便点了榜眼,而后殿人都私传要不是叶家大公子年纪小吃了亏,状元及第牌何至于花落别家。
这话虽是私传,却也不是没有根据,当今圣上在殿试上依次点了状元、榜眼、探花后却不放人,盯着琼枝玉树般的叶家公子问了好一会儿的话,喜欢的什么似的,最后又金口御赐了表字“端华”才频频点头抚须大悦。自此大文朝便有了个“端华公子”,那一年甭管是官家贵女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小家碧玉,哪个不与好姐妹在闺阁里偷偷打探那端华公子是怎个“才绝冠六艺,玉面世无双”。
端华公子出仕时是只十七岁,按着先例,御点的榜眼应经由吏部授予官职,一般会先安排在翰林院做个从六品的文职编修,哪知皇帝快了吏部一步,选官前一天召了端华公子御书房密谈了两个时辰,第二日一上朝便为其御赐了从五品的大理寺正官位,官品在其次,那大理寺可是手握实权的地界儿,圣恩如此荣宠本已罕见,哪想一年半之后又被当今提拔为大理寺少卿,从四品之职!要知道其父叶侍郎在户部混了半辈子也不过从三品官位,自此天子身边的红人儿是谁还有哪个不清楚,这一年叶家府邸的门槛都不知道被人踏坏了多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