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上学的日子(4)
上一世的叶勉还是有和他哥一较高下的心的,毕竟他觉得自己也不错,这一世却是想也不想了,和优秀的人竞争,能促使人进步,和神仙去争长短,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叶勉在第一眼见到他哥叶璟的时候就知道没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一举手一投足能把你比到泥里去。
哥哥如此耀眼夺目,又是嫡长子,自然会被偏爱,这戏码叶勉熟悉的很。他刚来这大文朝的时候,从下人嘴里得知原主与他前世一样,为了争夺父亲的关注,见天儿的瞎闹腾,结果如何叶勉不用问都知道,叶侍郎看他的眼神比前世的叶父都不如,叶父是忽略与不耐烦,叶侍郎眼睛里却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嫌弃和厌恶。叶勉第一次在叶侍郎眼里读到这种情绪时,震惊和害怕的同时,心里更是一阵刺痛,却分不清是为上一世的自己还是为这副身子原来的主人。
玉仙楼用完膳,几人顺着原路匆匆赶回国子学。
死梅林墙外下了马车,叶勉率先翻墙越了过去,墙外几人搓了搓手刚想依次跟上,忽然听到叶勉在墙里一声惨叫。
“啊———”
这一嗓子都叫破了音。
几人被唬得一跳,面面相觑后,赶紧踩着墙下堆着的干草垛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
“勉哥儿??”
叶勉定定地立在墙下恼怒地瞪着不远处一棵死梅树,心脏都快从心口儿蹦了出来,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这片死梅林本就阴森森的,还自带了几个版本的鬼故事加持,叶勉自打重生在这大文朝,便对这鬼神之说很是忌讳,要不是这片梅林很少有人巡视方便他们逃学,他才不会踏进来一步,只是每次经过这儿,心里还是毛的很。
刚刚他跳下来还没站稳,就见几张黄色的冥钱儿被一股邪风卷着直冲他而来,慢悠悠地落在他的靴面上又滚落在地,映着地上惨白的雪,好不渗人!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雪地上更是洒落着一大片还带着残灰未烧尽的黄钱儿,一棵枯树下堆着黄澄澄的纸金元。
又一股阴风吹过,叶勉站在那只觉得头发丝儿都竖了起来,正奓着胆子看得仔细的时候,就见那棵枯树后突然冒出个人来,只露了半边身子,一手扶着树,一只眼睛阴测测地盯着他看,叶勉没经住,就这么吓得一嗓子嚎了出来。
待魏昂渊等人都跳了下来,叶勉才缓过劲儿来,抬手指着那人厉声斥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哪里做什么?”
那人又缩回树后。
李兆是个混不吝的,几步跨过去把人从树后揪了出来,又一把推在地上。
那人是副受了惊的模样,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李兆一脚踹了上去,怒道:“快说!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国子学装神弄鬼!”
那人被踹的一趔趄,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却还是没有说话,只咬紧了嘴唇弓下腰去作揖。
李兆眉毛一立,脚都抬起来一半,却被叶勉给拦了下来。
“他带了镯子,”叶勉拉着李兆,朝那人手腕上努了努嘴。
李兆顿了顿,朝那人手腕上看去,又皱着眉和魏昂渊几人对视了一眼,原来是他们这届启字生同窗。
国子学的学生在上学时必须佩戴学里统一发配的手镯,叶勉觉得这个有点类似于前世学校的校徽,只不过这里每个“年级”的手镯都不一样,“启字生”的手镯是红色鸡血藤木,“修字生”是黑檀木,“知字生”是青色的药桐木,“坤字生”则是棕色金刚藤所制。
这人手腕上佩戴的就是红色鸡血藤手镯。
李兆走过去不客气地抓起那人手腕仔细看了看,然后一脸嫌弃的撂下,冲叶勉几个不屑道:“启谦院的,我说怎么都没见过。”
他们的手镯上包了大概半指长的银片,上面刻有一字,代表你在学里的教院,叶勉几人在启瑞院,手镯银片上刻的就是“瑞”字。
李兆刚才所言的启谦院是寒门庶民的教院,向来和启瑞院这种官宦子弟没什么交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两拨人倒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大文朝阶级意识分明,就连最“开明”如国子学也是很维护这一观念的,不然也不会把两拨人完全隔开施教了。
那学生瘦瘦弱弱的,被李兆甩了一下也没敢吱声,只是腰弯的更低了些。
魏昂渊不耐烦道:“你是哑巴吗?再不说话我就让人把你那舌头割了拿去喂狗。”
那学生大骇,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李兆见这人河蚌一样嘴紧都气乐了,自袖间取出一把两指长的魑兽纹金鞘袖珍匕首,嗤道:“我看昂渊这主意甚好,他那舌头没用的很,割了正相宜。”
叶勉到底看不下去了,推了李兆一把,“你拿这个吓他做什么?”
李兆瞪他:“这贱胚子冲撞了你,我这是替你教训他。”
“算了算了,到底是国子学的同窗,”叶勉拽过李兆耳语,“万一他去行思阁告状,倒也麻烦。”
“他敢?”李兆脖子一梗。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阮云笙冷声道:“这人定是在给阴人烧奠仪,敢在国子学祭祀,我看他是想回家了。”
跪在地上那学生猛地抬起头来,面如金纸,终于出声求饶道:“几位贵人饶了我!”
“嗳我冷死了!”叶勉跺着脚抱怨:“他既不会多嘴,我们和这人耽搁这么些时候作甚,还不快走?”
李兆:“我们是在给你出气!”
魏昂渊斜了叶勉一眼,冷道:“怎么次次都是你充圣人?”
叶勉被魏昂渊这么一呛,火气也勾起来了些,不耐道:“我乐意!”说罢几步上前把那学生拽了起来。
叶勉拉着那人的手,只觉得手里像握了块冰,仔细打量了两眼,只见他身上就穿了件绀色的缊袄,连个披风斗篷都没有,叶勉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藏在袖间的小手炉取了出来塞到那人手里。
“你拿着吧,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将这里收拾干净,回去也别多嘴,今儿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叶勉说完只见李兆一脸无语地指着他,朝魏昂渊叫道:“叶四还真成圣人啦?”
“闭嘴!”叶勉不爽道:“你年前闯祸,我去行思阁替你顶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我充圣人?”
“我......”李兆被噎得悻悻闭嘴,只小声嘟囔着:“得,竟成我的不是了。”
叶勉自不会因前世受着“人人平等”的文明教育,便在大文朝要求自己的朋友更改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只不过他在努力融入他们并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的同时,他也不喜他们对他的处事方式指手画脚。
阮云笙见叶勉脸色有些不好看,便咳了一声上前化解道:“行了行了,我们走吧,耽搁这么些时候已经迟了。”
魏昂渊白了叶勉一眼:“不是要走?还盯着那贱民看什么?”说罢便拉过叶勉的手。
叶勉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怒道:“魏昂渊你牵狗呢......”
几个人稍微走远了一些,那学生才抬起头来,抖着身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依稀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真够倒霉的。”
“晦气死了,半路遇这么个玩意儿。”
“君子背后不言人。”
“叶四!!你够了吧?”
“叶四?”冻得有些青紫的嘴唇微动,喏喏念道。
第5章 散学
傍晚酉时,国子学钟鸣三声。
集贤门应声而开。
伴着着吱呀呀的声音,候在正门外的童子小厮们都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寻摸自家小主子的身影。
不一会儿便有学子们说说笑笑,成群结伴地从门里走了出来,一时间国子学门口的广场热闹如集市,同窗道别,马儿嘶鸣,各府的车夫鞭子甩的噼啪直响。
叶勉今天出来的有些晚,他午后上的是射课,那校练靶场是在室外,叶勉厚着脸皮尿遁了四次,还是足足在外头吹了快两个时辰的寒风,人已经冻实了。
散学钟一敲,魏昂渊和李兆先带他回了启瑞院,在学屋烤了好一会儿才往外走。
三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
李兆:“这天儿还得好一阵才能暖和起来,要么下两次射课你别上了,我回去让我爹和杨教傅说说。”
“得!”叶勉赶紧阻止:“这让我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损我呢,赶上他老人家气儿不顺,还能落顿打!”
“你爹可真是......”魏昂渊在旁边听了直撇嘴,只是到底是长辈,没敢把话说全。
“他现在正看我不顺眼呢,”叶勉满不在乎道,“再说逃得了射课,还能再逃御课不成?横竖就这么两个月,冻不死我。”
大文朝的国子学教学内容十分丰富,礼、乐、射、御、书、数,一个不落,和他前世的应试教育完全不一样,除了文化课,他们要学贵族礼仪,音理舞韵,射箭,骑马驾车等,甚至连易经八卦和性教育都有。
李兆无奈叹气,“你大哥在扬州办差回来之前,你别惹他,实在不行就躲着些。”
叶勉无可不可得点了点头,惹不起可不就得躲着。
还没出集贤门,叶勉就看见他家丰今在大门外咧着嘴和他招手,旁边还站着魏昂渊和李兆两家的小厮。这下人们也是有趣,跟的久了自然也知道家里小主子平时和谁家交好,很自觉地各自抱团儿界限分明。
广场上已经没多少人了,三家的马车直接赶到集贤门正门口,叶勉也不和他们客套,道了声“明儿见”就跳上了车。
回了叶府叶勉没有回宝丰院,而是直接去了他祖母的寿云斋,今儿晚上是要在那边用膳的。
这叶府老夫人奉佛心诚,每日茹素,所以平日里并不让儿孙们陪她一起用饭,只叶侍郎心疼老娘怕她寂寞,每逢月里头的整日子都会带着夫人和孩子们一起陪她共食斋饭,后来这便成了叶府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寿云斋门口的小丫头子争着给叶勉掀了帘子,他娘和他大嫂已经到了,正在内室陪他祖母说话,带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乌泱泱站了一地,好不热闹。
“四少爷来了。”
丫鬟婆子们见叶勉进来,纷纷福身行礼,面上带笑。
一个穿着银红袄裙,藕荷色褙子的美貌侍女也笑盈盈地从内室迎了出来,手脚十分利落地服侍叶勉脱了大氅。
“云儿姐姐,一会儿你把我头上的冠子摘了,戴了一天勒地我头皮疼,”叶勉和他祖母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云儿说道。
“是,”云儿笑着应道,“四少爷先去里间儿暖和暖和,我让人拿篦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