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18)
齐王对长安侯忤逆犯上一事不予追究,反追封其为国公,配享太庙。
风雪呜呜地吹着。
秋阳宫里,季容陡地从噩梦里惊醒。无极点灯,却见季容面无血色,满脸的恐惧惊慌,不断地推搡他人。
无极不得不抱紧他,厉声叫了声“王上!”。
季容清醒。
噩梦里的先王消失了、繇奴消失了、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他慢慢地转向无极。两人相望,无极凑近时,季容将眼睛阖上,两人温柔和宁静地亲吻着。
大雪之后,齐王的精神转好。他变得兴致盎然,比没病之前还要有精力,还带着无极和近臣们一起去打猎。至此,武阳君已经有两月不曾归府,他直接住在秋阳宫,和季容同食同寝,几乎不分彼此。
这日,季容猎到一只稀珍的雪狐,让人做成狐裘,赐给武阳君。此下人人皆知,王上的眼里,除了武阳君,再也没有别人。
回宫后,季容兴致仍未消,让嫪丑拿酒来,与无极共饮。无极虽隐隐觉得有些反常,却也不愿扫他的兴,陪季容一起喝酒。只要是王上用嘴喂来的酒,无极从不会不喝。这样,季容慢慢地将他灌醉。
无极躺在榻上,和季容交颈纠缠,两人难分难舍。季容的手探进他的衣服里,痴迷地抚摸着,然后将脸埋在无极的颈窝。无极吃吃地笑着,却没看见季容颤颤地吸气时,眼角滑下的泪。
季容站起来时,无极猛地拉住了他:“王上……”季容看着那双醉眼里流露出的情意,说:“寡人过一会儿就回来。”
齐王走了出去。
就看,赵黔站在外头。齐王脸上的柔情冷却,他问:“带来了?”
“是。”赵黔面无表情。之后,一个人被架着带了上来。来人满脸恐惧不安,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季容神色淡漠得几乎到了冷酷的地步。他说:“抬脸,让寡人看看。”
赵将军就将那人下巴一扣,用力地一抬——
那一张脸,除了更加年轻之外,居然和齐王极其神似。这个男子,竟有一张和齐王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
那人怔怔地看见天子的龙颜,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季容却没再多看他一眼,只命人将他带到里头。那人想是市井小民,也不知为何被抓来,丝毫不敢违抗,连滚带爬地被人架到里头去。
“过去。”那人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直到他看到榻上的人时,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样,两眼眨也不眨。
跟着,他背后那冰冷得像是浸泡在霜雪里的声音响起来:“寡人命你,好好伺候武阳君。”
第十九章 上
繇奴之乱,致使王室凋零寂寥,还存活下来的人,疯的疯、残的残。到最后,传承了千年的齐国,仅仅余下了季容这一条血脉。
但是,他却……
为王,无能有嗣,这一件事,岂止关乎尊严,关乎颜面,如果,让齐国的臣子或是天下的诸侯知道,他们的天子无法人道,那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轻则,退位;
重则,亡国。
鼻间弥漫甜腻的香,鲜红色的帐纱轻扬,齐王趺坐于漆案前,他挺直着脊梁,姿势端正而高贵。那双眼如墨水一样黑,他没有一点动作,仿佛连气都不出。
沉黑无光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前方——
只看,前头那一人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榻。此人原只是个贱民,做的自然也是再粗鄙不过的营生,保不齐是前世的修为,这才长了一张和王上一模一样的脸。起先,他还一副畏首畏尾的窝囊模样,陡地看清了榻上的人——
天下岂会掉下这样的好事情?
此人虽长得和齐王一张脸,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莽夫,哪会明白这些道理。色从心头起,何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何还记得坐在那里看着的是什么人,他便真的爬上了龙榻,两眼耸直地盯着那酒醉之人。
酒里下了迷药。武阳君内功深厚,这样的量,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他闻到了王上身上的沉香,看也没看,就将来人拦住,滚了一圈,只察觉“王上”似乎比往日僵硬。无极睁开湿润的醉眼,雾里雾外的,他瞧见了那张脸——
那个眉眼、鼻唇……是他的王上。
那替身原以为武阳君醒过来,气不敢出一气,渐渐地,就被那双眼吸走了心魂儿……之后,便跟闻到肉味的馋虫也似,猛地扑向了人。
纱帐后,那一对人激烈地翻滚在一起。在这一座死寂如坟的宫殿里,响起了布帛摩擦的声音,还有由咽喉深处发出的粗喘……
季容坐在帷帐后,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姿势从未变化过。他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就像是宗庙里的那些不可侵犯的神像,又像是这座深宫里一尊毫不起眼的摆设。
人人皆道,齐王不重色欲。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究竟埋藏着多少的欲望。
那双眼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一双人。
他们脱去了衣服,精赤的上身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季容盯着那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喉结无声地一动——他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坐在这儿的,只是一个腐朽的枯槁,而在龙床上,那个勇猛年轻的男子,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正热烈地唆着那薄软的嘴唇,滚烫如火的手掌激情地抚摸着那精壮的胸膛,腰腹之下的那个部位肿胀得发痛,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只要,这样看着就好。
只要这样看着,就好像……
他已经得到了他。
齐王的神色很平静,只有双眼泛着扭曲的血丝。
那张脸,苍白得像是戏子脸上戴着的灰白色的代面,十分狰狞。
“王上……”
无极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上之人的火热之情,远远超乎了先前的任何一次。他用力地抱紧了他,几乎是想要把这个男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头。
“王上……王上……”他在他的颈边凌乱地唆吻。
自明了王上的心意,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唯有他清楚,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焦灼,即使睡在季容的枕边,他依旧觉得王上离他很远、很远,就像他第一次见到齐王的那时候一样。六年过去了,他一直跪在那里,仰首看着他,仿佛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就没有缩短过。
若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和齐王,平起平坐——
他们分开来,无极捧着男人的脸,他的眼里有烈火在跳动。那是强烈的野心和欲望,他迷乱而痴情的目光锁着前头,嘶哑地说:“王上,无极想要的……”
他想要的,到底是——
蓦地,压在身上的人瞳孔圆睁。
“……”跟着,就看暗红色的血从眼前人的嘴角慢慢溢出——
无极眼睁睁地看着“齐王”从自己身上滑下去,汩汩流出的血染渐渐红了地面。
一瞬间,酒意全散。
他怔怔地抬头,先是看到了一道寒光,剑身上染着鲜红的血。季容拿着剑立在床边,他的胸口宛若被抽干了气一样急促地起伏,脸色灰败得如同死尸。
无极的视线,落在齐王身上,又慢慢地转向那地上死去的人。
他明白了过来,却也因此更加不能理解。
一声“铿锵”。齐王手里的剑落地。
脚步声传来。
却看,王上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退,狼狈地抓住纱帐,被地上的血给绊落在地。
有人向他围来。
季容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忽然“啊——”地惨叫一声。
“王上!”
季容惊恐地推开了向他围拢而来的人,他慌张地转过身。
“——王上!!”无极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袖子,他没来得及抓住他。
这座巍峨王宫的主人在长廊上赤脚奔跑,就好像在他的身后,有什么吃人的恶兽在追赶着他。
兮凝宫美轮美奂,却十分冷清。
王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这里,过去,从来不曾这样。
闵后坐在妆台前,静静地梳妆。
诚然,她不是个足够美丽的女人,她在入宫以前,也从来没忘想过,要独占圣心。
侍女问王后:“王后是不是又睡不好了。”
闵后放下篦子,说:“最近很奇怪,总是梦见以前的事……”
当年,她坐在大婚的轿子里,尽管脸上神情冷静,心里却十分惶惶不安,直到她那一只手掌掀开了帘子。那只手,又白又干净。再然后,她就见到了王上。
那时候的王上还年少,容貌未脱去稚气,却看起来已经很老成,美丽的双眼里像是藏着许多的秘密。她曾经以为,随着时间过去,她也会渐渐地读懂那双眼。
侍女柔声劝:“时辰晚了,王后歇息罢。”
闵后收起心思,点点头。
这时候,突然听见了什么声响。闵后对侍女说:“遣人去看看。”
宫人们都出去了,本是静悄悄的。突然,大风猛地刮开了窗扉,闵后一惊,她拿起烛台:“谁!”
——三更半夜,有谁会闯进王后的寝宫?
王后正要喊人时,冷不丁地看清了屏风后的人影。
“……王上?”
季容站在阴影中,他的神情极是狼狈,眼神飘忽。
闵后被齐王这副模样惊住了,她疾步走过来,想要看看王上是否周全。季容却一脸怔怔地看着王后,他突然双膝一软,跪倒下来。
季容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慢慢地张开手抱住了王后的腰。他蜷缩入王后的怀里,紧紧地闭着眼,就像一个害怕的孩子,哽咽地唤:“母后……”
闵后嗫嚅着唇,眼里闪过惊恐和慌张。
她看着紧紧依偎在她怀里的齐王,震惊之余,心里竟升起一股奇妙的满足。
“王上……”她用颤抖的双手抱住了季容,一遍遍地、温柔地抚摸着王上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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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家前情回顾一下,
先王的王后用自己刚出生的公主,跟胡姬生下来的皇子季容交换,
这才从佞臣的手里保住了季容。
前文一直有说季容很孝顺太后,
太后死了以后,季容守孝三年。
这里季容在情绪崩溃时将闵后错认为太后,
这是一种情绪反射,不是说他真的跟太后有多亲密,
而是他潜意识里,太后是那时候,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关于季容为什么不告诉无极自己阳痿,
因为季容是王上,这个秘密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