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无月(60)
作者:绝望孤城
时间:2019-02-13 13:22:53
标签:重生
陈陵侧头弯起唇角害羞似的敛了眼皮,眼尾处也因着这点子羞涩而染上了一点薄红,“听说在这里许愿的话,就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牵牵绊绊到白头。”他抬起眼睛看向身边的男人,男人身上的风霜扑在了一张俊逸飞扬的脸蛋上,听见他的话眼眸倏地一亮,欣喜的十指嵌在他指缝中,小儿一般的摇晃了两下,嘴角噙着一抹欢悦的笑,“待拜见了你师傅之后便来这里,待他个三天五夜的,我们这样的心诚则灵,它磁必然会保佑我们的。”
“哪有你这样的,只听说过人家日日诚心祝祷,还要焚香洗漱才能让自己显得更加虔诚。这一日复一日的一直虔诚,才能得偿所愿。你这般一次就要让自己的心愿达成,只怕太过取巧了些,到时候只怕这心愿会落空啊!”陈陵好笑的笑眯了眼睛的打趣,也不在意是自己的事情说了之后会真的应验落空了。
元清章也不是什么信奉鬼神传说的人,不过是看着这个地方景致难得,且这寓意好罢了。这三五天是他打定了主意的要和陈陵两个独自在一处快活的说辞罢了。
“公子,宗门的渡船已经到了,来接咱们的是宗主大人身边的书墨。”洛水自前头回来,林思亲自去送口信,身边随侍的便只有洛水一个人,自天幕山带来的那些个护卫早就被陈陵打发了回去,红袖也留在洪州。一开始陈陵还以为洛水同时照顾他们两个会显得有些吃力,不成想洛水竟办的贴心漂亮,和弹云两个相辅相成的让他们一点儿心思都不曾费的就到了天幕山。
下了马一直走到渡口处,就看见一艘轻舟上站着的玄衣青年,见到陈陵的时候平板的脸容上蓦地浮起一抹欢悦的笑意,拱手道:“公子,自从您下山之后,永宗主日日惦念,若是您再不回来,只怕宗主就要亲自出去找您了。”
陈陵弃了马,留在渡口上的天幕山的管理杂事的人自然接过陈陵几人的马匹,好好儿的牵到马棚里照顾。
“书墨哥陪在师傅身边要处理剑宗事物,日理万机。我回山不过一件小事罢了,如何好意思叫书墨哥来亲自接我。”陈陵抓着元清章的手落到轻舟上,书墨眼神一闪并不做声,只是顺着他的话道:“您的事儿,便是这剑宗上下最要紧的事儿。您是我们的宝贝疙瘩,我今日能来接您,还是托了我这身份的福。崔旭那几个输给了我,还不知道如何生气呢!”
几人都上来了,轻舟便轻轻向前一滑,舟楫恰似一片舒卷的绿叶排开两道折痕轻起的涟漪,不过几息之间便到了对岸。上了岸扑面而来的便是炊烟气息的十丈软红,千盏灯影层层叠叠,明暗交接的把绕着山脚的城郭裹挟在一片如水灯影之中。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盏挂在桐木杆上的一人高的风灯,上头意气干云的写着天幕山三个字,守在灯笼底下的是一座狭窄的木屋,靠着墙壁的躺在摇椅上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浑身极朴素的穿着一身葛青色的麻布衣裳。正闭眼听着不远处的食肆中传来的歌女清唱的小调。一边的小杌子上摆着一壶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
“这是守山的刘伯,是剑宗的人,年老了之后嫌在山门里待着不自在,便自请出来做了这守山门的。以往来天幕山打探消息的人不知凡几,大多数人都在王伯这里折戟沉沙,更多的对山门有用的8探子被王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进去了。”陈陵悄声和元清章介绍道:“朔风长老立威斩杀探子百余人的那件事,就是王伯帮着做的。”
说罢言笑晏晏的上前对睡在摇椅上的王伯作揖道:“王伯,我回来看您来了。这几月不见,您老真是越看越精神啦!”
王伯早就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只是一直懒洋洋的不肯睁眼看他们罢了。现在听见陈陵笑盈盈的问候,老顽童的睁开一只眼睛,转了一圈的把陈陵看遍了才翘着鼻子的轻哼一声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你师傅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到了如今你翅膀硬了,就要把你师傅抛下出去快活了!”
“前几天我还看见那老家伙一脸丧气的阴沉着脸,在玉莲峰上检查你们几个师兄弟妹的剑法。本来就已经修炼得够生人勿近的了,再这样板着一张脸,我看你们那几个师兄弟和师姐师妹都快要被折磨坏了。真是可怜呐~”王伯口里不知道多怜惜他的师兄弟,可为什么您的脸色要那样的荡漾,恨不得出去挂一帘鞭炮来庆祝一下的欢喜坏了的样子。
陈陵心中默默腹诽几句,却也知道他和自家师傅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冤家似的关系,只能先岔开话的道:“王伯,我几月没回来,这城里怎么看着不大一样了,仿佛更热闹了些。”
王伯摇头不争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真是出门一趟把自己的记性也给忘在了外边儿了吧。再过不久便是咱们宗门当中的瑶台灯会了,天下群雄都来凑热闹来了,可不是要更热闹些了吗么!”
王伯难耐的挥了挥手,看一眼陈陵身上灰扑扑的衣裳和满面风尘的脸,“行啦行啦,我也不再找你废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是你走了之后你师父边成日里挂着一张死了丈夫似的晚娘脸,你们山头底下的人受得了,我可受不了。你还是好生回去,好好的安慰安慰他,让他也好好的体会体会孩儿远游归来的欣慰感。”说罢推着陈陵往天幕山那边儿过去。
陈陵无奈的一边走一边向他拱手行礼,离的远了才摇头叹息道:“王伯也真是的,好容易回来看他一回,他还这样推着我走。”
书墨笑着道:“王伯是心疼您一路风尘疲惫,催着您赶紧回去休息呢!王伯的孤拐脾气,在山门之中,也就只有您和师傅两人能够说说话了。这自然是最心疼您的。”
这么一路说着话,便就到了山脚下。山脚下的芳草萋萋一路蔓延上去,在目力所及之处,就变成了冷冰冰的霜白色。那是还未化尽的积雪,沉甸甸地落在山头上。在嵌在石缝中的几盏孤灯之下,折出一道道凌冽璀璨的冷光。
天幕山山峰极高,经常山脚已经有了春色浸染,闪腰和山顶却还是一片冷凝的冰霜。又受后头相接连绵的雪山所摧折,这山间的冷便比寻常山间还要更冷些。
索性能来天幕山的都不是什么寻常人,这点儿冷还是受得住的。一路闲庭信步的踩着湿漉漉的石阶风驰电掣一般的就到了山门入口,嶙峋陡峭的一颗怪石耸立在台阶尽头,上头什么字画也无,只有一柄石中剑插在那里,顶着风雪雷霆,无声的便透出一股睥睨的锋利剑意。
怪石旁边守着两个身穿白色袍服的卫士,目光炯炯精神抖擞,远远的便看见书墨言语亲昵的和一个人说着话的飞掠上来,就知道这人是剑宗的关门弟子。在他们刚刚落脚的时候便抱拳道:“弟子见过两位大人。”
第六十八章:师傅
回到天幕山的时候一已经是华灯夜上的时候了,天幕山管理着南国江湖事物,又有王孙子弟在此,这晚间便不像寻常的江湖门派一般的夜静无声,转过一个山头能听见吹笙鼓瑟的乐声,再转过去就又能看见广袖飘飘的舞者飘若惊鸿的舞姿。总之热闹的不比盛京等地差。
“前些日子还听人说这天幕山是苦修历练之地,在这里恨不得一日都在练武清修,连用膳的时间都要拿来用作练武。”元清章合起扇子,在掌心中敲了一下,笑道:“我对天幕山神往已久,今日随着阿陵进来,才算是得偿所愿了。果真是眼见才能为实。这夜间的的天幕山如此热闹,花灯如昼,这次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书墨端出一个有些疏离却不失亲和的笑,眉眼细细长长的弯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打坏主意的狐狸。
“元当家能喜欢这里,是天幕山上下的荣幸。公子要随我去向宗主请安,只怕是要与您分开一段时间了,还请当家见谅。我身边的拂晓年纪轻,但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在众人中也是佼佼者,尚且能够的上服侍元当家,一会儿便由他伺候您吧。”说着身后转出来一个身量纤瘦,形容尚小的青衣小童,对着元清章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乖巧伶俐的站到了元清章身边。
元清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的道:“客随主便,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手指搭着陈陵的肩膀,强硬道:“不过想来阿陵他去向戚宗主请安说话,也不会逗留太多时间,我在这里只和阿陵他一个人相熟。何况你们天幕山的不知道多少皇亲国戚,我不过是一介略有些钱财的升斗小民罢了,害怕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贵人,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那可就不妙了。所以该是请阿陵来当我的向导吧!”元清章微笑而对,请求之下暗藏着一丝示威的强横。
书墨睁开眼睛看着他,周身的气息也渐渐的凝滞起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您是我们公子请回来的客人,自然是公子招待您最好了。”话到最后也未曾说明白到底是不是要让陈陵带他,皮笑肉不笑的略略说了几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引着陈陵他们绕过一座高低错落的假山石头过去了。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已经你看不见了,元清章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哼一声,垂眼扫过乖巧的站在身边的青衣小童,元清章心情极坏的哼道:“啧!常听说这天幕山能人备出,没想到一来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啊!”
“小鬼,最好自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安静的待在一边,不要来碍我的眼。”
青衣小童乖巧应了一声,低眉顺目的引着两人往另外一边去了。
天幕山极大,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山头,人数最多的剑宗就有五六个山头,戚梦棠作为剑宗的宗主,自然就在最高处的一座主峰上。连接主峰的是几条单薄的吊桥,守在吊桥边的两个小童手里拿着椭圆的熏黄风灯,莹莹的乳黄色照亮了路边生着的毛茸茸的绿草。还不待陈陵他们走近前来,就有其中一人上前不发一言的向前走去。
白色的轻飘飘的衣裳在似乎是要延伸到遥远的黑暗当中去的吊桥上无风自动,凝神细看的时候那轻飘飘的衣裳底下的脚僵直的悬在半空,向前飘动的时候像是半空有丝线操控他们一般。熏黄的风被这人远远的提在靠后的位置,照亮了如豆大小的地方,那人的一小半的脸晾在光晕之中,那一只眼珠就在光亮之中显出乌黑无光的幽深。
每次看到这样的眼睛,陈陵还是会有些不自在。这是叛出天幕山的叛徒死后的尸体被人风干了做成傀儡守卫个个关隘,只是风干了之后这人便再不复生前的鲜活润泽,干巴巴的叫人看了就心里难受得慌。
最爱美的风云天当时便不干了,说这个东西要是做他封前的守卫,除非弄得好看了,要不就怎样都不肯收这个东西。
爽亥长老无法,只能领着手下的一众弟子好生的把这东西装扮起来,虽不能像是人一样的柔软鲜活,但好歹看着不辣眼睛了。
戚梦棠并无这些顾虑,怎么拿来的就怎么用,顶多就是蒙上一层白布掩盖一下。小时候陈陵没少被这个东西吓哭,每每到了夜里要出去回来,总是要有一两个人在身边陪着才敢走路。现在大了,已经不怕了,但冷不丁的再看见这个东西,身上还是毛乎乎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东西真真是难看得很,虽说定然是没有什么泄密的隐忧了,可这看着着实是不舒服得紧。也不知道当初爽亥长老是如何想的。”久不见熟悉的人了,陈陵抱怨起来便有些收不住,拉拉杂杂的和书墨抱怨着这次回去遇见的许多让人难以明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