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无月(19)
作者:绝望孤城
时间:2019-02-13 13:22:53
标签:重生
第二十一章:审问
府衙的人全城戒严搜捕,绯红的官袍在大街小巷中游窜,搞得人心惶惶,这几天街上的生意也惨淡了许多。只是就是这么大的阵仗,却一连三天也未曾找到白氏的蛛丝马迹。
王善海在这边丧着脸的加班加点的搜查,那边的王琦却早就已经把人秘密的给抓起来,扔到沈流意的宅院中。
冬日里头难得下一场雨,萧萧肃肃的雨珠,把整个宅院都蒙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之中。林思给陈陵撑着伞,洁白的伞面上绘着暗香幽馥的桃花,雨水落在上头,平添了几分雨打桃花的唯美之感。
沈流意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唇边漾开一抹欣喜的柔软笑意,“这样大的雨,你怎的不坐车,这样过来,身上都打的湿透。一会儿进去,先热热的喝碗姜汤,祛祛寒气。”
沈流意手指一牵,把拖在地上的衣摆拉起来,把手上的伞偏移过去大半,自己身上倒是湿淋淋的一片雨水。
关押白氏的院子在一个竹叶萋萋的偏僻地方,门外有两个不苟言笑,浑身煞气的汉子。腰上别着一柄弯刀,见沈流意小意殷勤的扶着一个俊秀的公子哥儿过来,忙俯首行礼,“主子,那女人刚才叫嚣的太厉害,被弟兄们打晕过去了。要不要立刻叫醒?”
白氏被关在背阴的厢房中,墙角上湿漉漉的生了一圈柔软的青苔,原本灰尘积了一尺厚,因着陈陵和沈流意踏足,所以才紧赶慢赶的收拾出来。当中放了两把把铺了貂皮垫子的楠木椅子,旁边摆着小小的案几,放了一碟子软嫩弹牙的点心并一盏清茶。烧红的炭盆就放在椅子边儿上,把那一片阴湿的地面烤的干酥酥的。
白氏捆了手脚缩在角落里,身上仍旧是那一身单薄的艳红纱衣,层层叠叠的薄绡的袖摆上用金线绣的花纹,沾湿了污水,黏在身上。凑近了,还能闻见一股阴湿的臭味儿。白氏仰着头蜷缩在墙上,额头上破了一块皮,几点血珠凝在额角上。脸色青白的昏迷不醒。
跟着进来的一个壮汉提了一桶冰水劈头盖脸的浇在白氏的身上,刺激的白氏一下惊叫着醒过来,抬眼看见陈陵坐在前边儿眼神冷漠的看着她,目光一瞬变得尖利,哑着嗓子的道:“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有什么目的?”
陈陵嗤笑一声,“什么目的?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呀。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要费尽心力的潜入我陈府,还委屈你一个夜游宫的人委身做了下贱的姨娘。”陈陵冷笑的翘了一下唇瓣,深感荣幸一样的讽刺道:“看来我陈家也还算是一个有点儿底蕴的人家,能让夜游宫妖精一般的女人,想方设法的潜入进来,还大费周章的做戏做了这么久,想必想要得到的东西很贵重吧。”
诱哄一样的轻声诱惑着缩在墙角的白氏,陈陵清隽的脸染了一层天外淡淡的云翳,拭去了光风霁月的清正,变得多有几分魅惑。
“你是个好姑娘,若不是因为在夜游宫中做了一个暗探,想必也是一个备受青睐追逐的清白女子。你何必这般嘴硬呢,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自己呀!”
白氏挣扎着坐起身,褪去了在刘氏面前装模作样的谨慎卑微和潜藏的一点不甘心,露出妖娆的风情。眉目之间残存的那一点让人遗憾的斤斤计较退去之后,就像一株罂粟一般,勾的人心中痒痒。
“明里暗里打探公子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公子这样的迷人的一面。”白氏手上被绳索捆得死紧,勒出一道青紫的痕迹,“要是早知道公子您是这样的招人喜欢的男人,我何苦还要去勾引一个疑心病深重的老男人呢!和公子这样的男人春风一度,才叫做人生乐事呢!”
白氏辗转的站起身来,即便现在形容狼狈,也不损身上风情入骨的媚色,一转眸,就是一道让人流连的暧昧风情。
“你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却已经被人用烂了,想和我春风一度,我怕脏了我的身子。”陈陵从来都没有这样恶言相向的和一个女人这样说过话,这和白氏她们精心打听回来的情报完全不相符合。
惊艳也只有一瞬,白氏低头笑的柔软,眼睫轻轻抬起,四嗔非嗔的抱怨道:“公子何以这样说人家,人家心里好伤心呢。妾身也不想的呀,只是妾身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妾身自幼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若不是因为宫主的收留,只怕现在公子早就已经看不到妾身了。”
一个妖娆的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的女人,突然之间泪水涟涟的看着你,眼睛之中荡漾着伤心欲绝的清波,实在是叫男人狠不下心来让她难过。这一招,曾经也是白氏百战百胜的手段,再坚强不近人情的男人,看见一个女人在面前哭,总是会要慌乱紧张一些的。就算是现在的这个人有些地方不符合她们情报中写的,但结果总是一样的。
面前的女人,哭的很漂亮。和记忆当中的那个女人一样漂亮,楚楚可怜的,再让你放下心房的一瞬间,就要了你的命。
陈陵低低的笑起来,始终存着温暖纯善的黑色眼睛当中,慢慢的多了一点血色的阴霾,“你得眼泪真美,该哭给怜香惜玉的人看。可惜我天生不喜欢女人的眼泪,所以奉劝你省省那些把戏,好生把我要的东西说干净,兴许,我还能赏你一个好去处。”
在陈陵说那女人很美的时候,沈流意淡漠的冰薄目光就更多了几分冰冷的寒凉,忍不住的要动手逼供的时候,陈陵万分冷淡的这句话,让蠢蠢欲动的就要暴露自己身份的沈流意,好险的捂住了自己的假面。
“哼……你们这群人呐,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等我说干净之后,你就卸磨杀驴的把我杀了。”白氏嘲讽的歪头,这些名门正道的伪君子,嘴上说着你只要把话都说完了,就会大发慈悲的放你一马,其实都是骗人的。最后还不是和他们邪道中人,用的是一样的手段。
“你还别的选择吗?”陈陵垂眸捻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甜蜜的糖汁在口中润泽干涸的食道,只是这心里却依旧是苦涩难捱的。
“你现在就是我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我和你这样说话,并不代表我在求你。”陈陵眸光森寒,手上端着的茶盏“咄”的一声碰在乌木案几上。那面目笼罩在含混不清的朦胧光线中,叫白氏突的打了个寒颤。
沈流意一贯的冷漠不近人情,心中记恨白氏言语无状,出言挑逗,此时看陈陵对她的耐心几近于无,对身边的侍卫递了一个眼色。侍卫会意的上前一脚踹在白氏的肚子上,逼得白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热腾腾的血,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
“我现在不想再和你兜圈子,打机锋,我就问你,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和父亲究竟在谋划些什么?”陈陵噙着一抹凉丝丝的笑,黑嗔嗔的眼睛中甚至还凝着一缕和软的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白氏浑身上下凉了个遍,“或者说,你在和那个冒充我父亲的假货在谋算些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我……我不是……很明白。”白氏嘴唇抖了两下,陈陵眼睛好,还能清晰的看见白氏脸上突兀变色的惊恐。
“我在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我在说,你和那个冒充我父亲的假货究竟在谋算些什么?”陈陵极贴心的弯腰轻声再重复了一遍,温热的语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往常这样的语气是白氏最喜欢的,但是现在却让白氏只觉得是恶鬼索命一般的让她慌乱不已。
“夜游宫是江湖上唯一一个全是女子的门派,袅袅女娇娥却多行刺探魅惑的下作事,惹得多少本该和和美美的家宅落魄分离。比之西岭的合欢派也不遑多让,都是以色侍他人的下贱人。”陈陵的语气少有这般冷酷无情的,说的白氏目眦欲裂,匍匐在地上挣扎着恶毒叫嚣,却被侍卫毫不留情的又是一脚踢打在肚腹上。
“你现在倒听不得了,你做那等下贱事的时候怎的不觉得难堪呢?”陈陵脸上轻浮如薄烟的笑意倏地隐没下去,真切的化出一朵冷沉嗜血的狞笑,“我有本事知道你们的身份,我就能知道你们谋求的算计究竟是什么。你现在于我还算有用,我还可以和你好生言语,兴许我心情好,还能帮你曾经见不得人的过往一笔勾销,还你一个良家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着。不必担心,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就引来世人的唾骂。”
“只要你一五一十的老实明白的说清楚,我说的话,决不食言。”
兴许是被他言语中越来越不耐烦的冷酷吓住了,也许是他许下的条件抓住了她的心思,嗫喏许久之后,白氏终于吐了口。
白氏的声音像是雨雾中的一抹消沉的灰烟,一点一点的把尘垢多年的肮脏算计,在张合的唇齿之间尽数倒了个干净。
“我是夜游宫司琴坊的弟子,五年前被安排在了一个教坊做一个弹琴的花娘。安排我来的素女姑姑只是告诉我,会有人来带我去该去的地方,安顿下来之后,自然会有人给我发布命令。要我好好的配合他办事。”白氏的脸色苍白不似人样,红唇沾了血迹,嫣红如点染得用力过度的草瑄纸,皱痕明显的透着股干燥颓败的气息。
“之后我便在府中潜伏下来,做了一个有女儿的不算太得宠的姨娘,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设计让你误杀了你的母亲,烧了陈府,被千夫所指。”白氏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唇边凝着一缕阴冷的刻毒“然后,在你什么都来不及知道的时候,把你圈禁在雁回塔上,让你亲眼看着陈府被“我”的女儿收入囊中,延续新的血脉。”
陈陵不动如山的看着她,该说不愧是蛰伏了这么久,还让人生不出疑心的女人,到了现在生死一线了,还能编出这样真真假假的谎言。这样的手段复杂又庞大,费了这许多的精力,只是单单的为了让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陈家血脉的姑娘继承陈府吗?
“你在说谎,我不相信,你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这个。”
白氏夸张的笑起来,赞叹的咧开红唇道:“哎呀,没想到公子这样厉害呢,居然能听出我在说谎。”
妖娆艳丽的脸上嘲弄命运一般的绽开血色阴郁的毒花,“当然不是,我们所有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让你愚昧无知的惨淡而死。活着的时候像个天真的蠢货,死的像个不值一提的笑话。为了这个,我们死了多少人,才有了今天。”
“是我技不如人,落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你就带着这百爪挠心的秘密,去颠覆你的过往。我在三途川的枯骨河里等着看公子您痛不欲生的笑话!”白氏疯狂狰狞的像个让人恐惧的恶鬼,不断张合的嘴巴,像是喷吐地狱恶鬼的阀门,让直面她的陈陵蓦地颤抖起来。
月华一样的剑光在眼前乍亮,冰凉的刀锋裹挟着无边翻腾的血气把她笼罩。黑色的衣袍仿佛暗夜的化身,劈头盖脸的把她周身所有的光影遮蔽。优雅俯身的男人有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似是浮满了月华光辉的眉目冷森森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厉害,在陈家光明正大的蛰伏了这么久,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次让我发现,不过是因为运气不好,所以你才陷入了这般境地。”陈陵跟随戚梦棠处理过宗门间谍,亲眼看见过那些骨头硬的间谍最后是如何含着血泪老老实实的把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现在的白氏,已经把他的耐心耗尽,让他不想再做好好先生一样的温和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