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10)
孟初雪辛苦缝了好些日子,不比下人缝冬衣还要偷点棉絮给自己留着,棉絮用得又多又好,一件抵得两件暖和。
穿这个睡觉,恐怕不是要捂出汗,而是要捂出痱子了,阿福忍不住想。
然而孟初霁直接将他手中的冬衣夺了过去,转头看向裴璟,装作十分自然地干笑,道:“殿下,你先睡吧,留半边床给我就行了。”
裴璟含笑回应:“我还想再看会儿书。”
孟初霁麻溜的洗澡去了。
他要赶紧洗完上床把里侧占了,面向墙壁背对裴璟,就不信裴璟还能找着地方下手。
如此一想,这个澡洗得便分外迅速了,大约也就是进水里溜了个弯,就擦干了身子起来,穿上那厚厚的夹袄夹裤,回到卧房。
裴璟从手中抬眼一瞧,看着他厚厚的武装,怔了足足两秒,神色逐渐趋向于微妙,拢着眉梢道:“爱妃这是……”
“防狼。”
孟初霁回答得理直气壮。
裴璟轻笑:“这大晚上的哪儿来的狼?”
“色狼!”
“……”
孟初霁大摇大摆地上了床,将床上唯一一床被子拉开,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到床里边,露出一双眼睛,朝裴璟道:“我睡了,殿下自便。”
裴璟既莞尔又无奈:“不把脸上的脂粉洗了么?”
糊得这么厚,簌簌直掉粉,待会翻个面就全蹭到被子枕头上去了。
“不!”
他洗完澡刻意重新上的妆,让他洗了不是要他的命?
孟初霁早早就想好上妆的理由了:“我长得丑,不想叫殿下看到我丑陋的样子,殿下也体谅则个。”
裴璟哑然。
孟初霁转个身就不理他了,鼓鼓的背影透露出一个直白粗暴的信息:莫挨老子一边克!!
裴璟好笑地想:约莫是他一直表现得太和善了,所以他的太子妃才敢这么肆意张狂?
裴璟坐到床边,手指戳了戳他的被子,孟初霁不耐烦的动了一下,把自己裹得更紧。
微微一挑眉,裴璟直接伸手,将孟初霁连人带被的抱过来,孟初霁激动得险些跳起来:
“你想干什么!!”
裴璟不说话只盯着他,孟初霁被他看得心里发怵,咽了咽口水道:“你别乱来了啊,你……啊……”
只见裴璟缓缓俯首,绯红色薄唇于眼瞳中越放越大,孟初霁话说了半截骤然变了脸色,整个人如一只炸毛的猫,声音拔高变尖几乎能刺破耳膜:“你你你你……你要是敢亲我,我跟你同归于尽!”
裴璟没有半分滞停的意思,仍是一往无前,孟初霁心底骂了一声操,死死抿住自己的唇闭上眼,脑子里划过自己毕生做过的缺德事,暗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回报应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另一个大男人轻薄。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
然而想象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来,孟初霁迟迟没等到,睁开一只眼,只见裴璟的唇与他的唇只留一线余地,他停在他的唇畔,嘴角勾起,清澈宛如琉璃的眼睛里跃动着灼灼闪耀的光芒,含着一抹淡淡的戏谑,显而易见的捉弄之意,火气噌地窜上来,窘迫羞恼至极。
“大半夜不睡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璟这才说了话,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脸颊上,被洒过的地方泛起轻痒:“才戌时,算不得大半夜。”
“那你压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孟初霁在被子里重重挣扎,企图将这个可恶的男人从身上弄下去,然而裴璟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愣是动也不能动,反而挣扎出了满头大汗。
裴璟嘴角笑意更深:“看你孤冷,给你暖暖。”
孟初霁眉心一跳,咬牙挤出三个字:“不、用、了。”
顿了一顿,又挤出两个字:“谢、谢。”
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孤冷,他都热得喘不过气了。
裴璟替他擦了擦汗,抹了一手脂粉也不介意,齿间音节旖旎缱绻,撞动人心:“静静,你真要与我分被而眠?传出去我会被人耻笑的。”
孟初霁不确定自己说个“是”字,他是不是会直接亲下来以专治各种不服,忍着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道:“妻有病在身不能侍奉,殿下你若是熬不住漫漫长夜,尽早纳几门小妾,夜夜温香软玉在怀红绡帐暖,岂不快活?”
“温香软玉有现成的,为何还要纳小妾那么多此一举?”裴璟伸指撩了撩他蝶翼般纤长的眼睫,“吾妻在怀,我现在就很快活。”
☆、13.夫姓
孟初霁真想敲开裴璟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怎么就盯着他这么一张丑脸不放了呢?
还撩他睫毛。
撩什么撩。
孟初霁凶巴巴地看他:“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裴璟不再捉弄他,怕真的惹恼了哄不好,笑了笑从他身上起来,招呼人再添一床被子。
熄了灯,孟初霁睡里头,裴璟睡外头,两人背对着背,互不理睬。
孟初霁原还防备裴璟强撑睡意,没过半个时辰直接打起了细小的呼噜,裴璟平静难眠,转过头看他,身侧的人早已踢开了被子四仰八叉的摊成了个饼状,大约是衣服穿得多,裸足还是很冷的,他一只脚伸进了他的被子上,偎着他的脚窝取暖。
“……”
这睡相委实太差。
裴璟将自己的被子搭过去,怕他着凉,谁知孟初霁被惊扰,揪着被角一卷,把他整条被子都卷过去了,他连个被角都没盖着。
“……”
孟初霁不仅卷了被子,还严严实实的压着被角,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裴璟深吸一口气,放弃。
好在房间里铺了地龙还烧了炭盆,尚还过得去。
裴璟仰面而卧,等着孟初霁良心发现,焐热了把被子还给他。
果然不一会儿孟初霁就热了,在他旁边翻了两个身,裴璟抬手去拉被角,手还没碰着,孟初霁却一下双手双脚抱住了他。
裴璟一僵。
孟初霁更往他怀里挤了挤,倚着他的胸膛呼呼大睡。
裴璟忍不住想:不知孟将军府何等门风,如何教出这样的千金,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垂眸看了下他安静的睡颜,裴璟拥住了他的肩,轻轻拍了拍,孟初霁就睡得更香了。
一夜悄然过去……
次日裴璟起了个大早,他素来勤俭,休沐也不懈怠,刚及卯时就醒了。
孟初霁还在睡,裴璟放轻了声音起来,穿衣洗簌未假他人之手,离开了房间。
孟初霁醒来,发现裴璟不在身边,心情十分畅快,心想这裴璟还挺识趣,姑且算个正人君子,没赖在他的床上不走。
高兴的招来了阿福,让阿福伺候他起床,然后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少爷。”
阿福边给他穿衣服边回答。
孟初霁惊叫一身:“都巳时了?”
“咋了?”
“婷儿小表妹邀我去镇南王府打马吊,要迟了。”孟初霁自己抓起袜子往脚上套,一副仓皇匆促的样子,“快点快点,咱们可得赶紧过去,不然小表妹凑齐了人,就没我的份儿了。”
“哦哦。”
阿福紧忙给他穿上绣鞋,然后去给他打水刷牙洗脸。
孟初霁自个儿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那一堆瓶瓶罐罐,往脸上随便摸了几层,然后揪了两个髻插上珠钗步摇,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
感觉跟他姐的丫鬟的手艺差不离嘛!
他孟初霁真是心灵手巧。
美滋滋的想着,铜镜之中他的身后蓦然多了个人,一只手将他头上的珠钗拔了下来,扶了下他的脑袋,温雅朗润的嗓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歪了。”
“……”
裴璟替他将珠钗正正地簪好。
孟初霁一脸面无表情。
裴璟问:“昨夜睡得好吗?”
孟初霁高傲冷哼:“托殿下的福,一点也不好。”
裴璟不恼反笑:“是么?我倒是睡得极好,静静你昨天晚上抱了我一整夜,温香软玉在怀果然快活。”
话落,裴璟就看到铜镜中孟初霁瞪大了眼,表情僵固,煞是滑稽,裴璟觉得孟初霁真是有趣极了,这王都中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表情丰富的女子来。
陡地升起一丝恶劣趣味,他忍不住逗弄道:“卿卿身娇体软,我甚是喜欢。”
孟初霁噌地站起来,退了两步,指着裴璟手指抖成筛糠:“你你你……你竟敢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裴璟一本正经:“你抱我在先,我搂你在后,怎么说也是你先占了我的便宜,莫非卿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孟初霁怒声道:“你一个大男人,我摸你一下……”
话说到半截,孟初霁猛然住了嘴。
该死的裴璟,都叫他给气糊涂了——他也是大男人啊!
孟初霁咬牙切齿地换了话:“再让你进我的房间,我就不姓孟。”
裴璟莞尔:“出嫁从夫,你嫁予我,自然冠以我之姓氏,唤作裴孟氏,不姓孟倒也算不得什么,跟我姓裴就是。”
不等孟初霁变了脸色,他又道:“我只三天来一回,哪怕你把门锁上,我也会命人拆了门与你同寝。”
“……”
“……”
“流氓!!”
孟初霁只恨平时读书不用功,没能当场作篇文章来骂他,词穷得搜肠刮肚只想出这么两个字。
裴璟启口还要说什么,阿福却回来了,端着水盆子,正要大声囔囔,余光一瞅,房间里还多一人,眼皮一跳,连忙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站直身体跟木桩子。
“过来吧。”
裴璟说了一声,侧过身子让他过来。
阿福战战兢兢的端着水盆上前,孟初霁垮着脸不高兴地含了一口水,见裴璟没有要走的意思,对他更是不待见。
大绥的水土就是没大楚的好,大楚养不出这种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淡如君子实则心机深沉油滑过人的人来,手段一套一套的。
忍着裴璟处以极刑般的注视,孟初霁洗簌完毕,拿锦帕擦了嘴,凉凉睨了裴璟一眼,道:“太子殿下怎么还不走?”
裴璟笑:“等你一起用早膳。”
孟初霁不客气的拒绝:“不了,婷儿表妹邀我去打马吊,我这就出门了。”
裴璟的笑意逐渐消失,眉心撅起,好看的两撇剑眉拧得都要打结了,声音冷沉:“你昨天也是与她一道出去游玩了?”
孟初霁并不敢真的惹怒裴璟,见他严肃起来,态度有所收敛,毫不犹豫拉人一块下水:“阿娇也在。”
裴璟果然颜色稍霁,但还是郑重道:“清河心术不正,以后别与她来往,阿娇我也会多说说她,免得叫她带坏了。”
孟初霁不由得说:“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她不就是喜欢你么?行事是偏激了些,但也没犯什么大错,你这样孤立她,是不是太小气了?”
裴璟微抿薄唇。
“好歹是你表妹,你总得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孟初霁又劝。
裴璟望着孟初霁,目光幽然,好半天才挪开眼,勉强退了一步,心平气和道:“我点两个侍卫给你,以后你去哪儿都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