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君子(15)
怀瑜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摆出一副长辈做派干什么。”
他顿了下,闷声强调道:“我快十九了。”
明长宴转了转雨伞,水珠子在二人身边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圈,他眉眼弯弯,笑道:“你生得好看,我喜欢你,觉得你我有缘,我才哄你,别人要我哄我都不哄呢!”
明少侠的喜欢,泛指广义的喜欢。他说话向来不拘小节,风流不羁,可惜惊得怀瑜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明长宴连忙扶他一把:“你走路不看脚下的吗?”
怀瑜顿了下,回道:“你、你……”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接什么,便拂袖闭口,一句不肯多说。
明长宴觉得这位少年的小孩儿脾气实在可爱,忍不住多逗了两句,引得对方又羞又恼。
“你住嘴!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明长宴贪生怕死地捂着胸口:“我好怕呀。”他笑道:“怎么,刚才是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男人,我现在想和你亲近亲近,你却要杀了我,我好冤啊!”
他语气中,多有把怀瑜当成孩子逗弄的心思。怀瑜被他惹急了,猛地抓着他的手,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拉。
明长宴正上蹿下跳,作死地言语撩拨,防不胜防,骤然与他脸对着脸,呼吸胶着在一块儿,仅仅只差分毫,便要双唇相贴。
明少侠眼睛微微瞪大,脑子忽而一片空白。
怀瑜见他吃了瘪,心中洋洋得意,嘴角翘起,开口道:“不过如此,哼。”
他松开手,拿过明长宴手中的雨伞,往山上宝轩处走去。明长宴被雨水一浇,猛地回神,他心强行跳空一拍,连忙喊道:“喂!那是我的伞!我淋着雨了!”
怀瑜听罢,放慢了脚步,任由明少侠匆匆追上来,钻进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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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燕玉南敲开门,说道:“大师兄,那人醒了!”
明长宴从床上坐起,披上衣服,往小榭台走去。
甫一进门,床上那人连滚带爬,便要往地上给他跪下。李闵君扶着他,说道:“你别动,伤口都裂开了,别跪别跪!没人要你跪!”
那人咳嗽两声,声泪俱下哭道:“苟家镖局求见明长宴明少侠!”
明长宴脚步一顿,问道:“你找明长宴干什么?”
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哆哆嗦嗦道:“我是苟家镖局的二当家,三日前从润州押了一趟镖往临安,路过小舟山的时候,遇、遇、遇……”
他好似怕极了,一句话打了十来个结都没说顺。
明长宴耐心说道:“遇到了什么?慢慢说,你已经到了天清门下,有我、呃,有明长宴在,天下谁敢动你分毫。”
带血的男人神经质地抖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阎王……阎王设宴!”他双目通红,几欲晕死:“是、是那个阎罗,嫁衣!嫁衣阎罗!”
李闵君端着药,与明长宴对望一眼。
他道:“喜阎罗?”
明长宴点头,念道:“阎王设宴,鬼门关,黄泉路上莫回头。”
燕玉南问道:“二师兄,什么是喜阎罗啊?”
李闵君放下碗,说道:“喜阎罗就是嫁衣阎罗,两年前江湖上横空出世的一个怪人。”
燕玉南问:“哪里怪?”
明长宴道:“怪就怪在他穿一身嫁衣,做的却是灭人满门的丧事!”
李闵君道:“这个嫁衣阎罗不常出现,往往作祟在山林小道,人未到,声先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和丧乐过后,道上便出现两支队伍,一支结亲,一支送丧,红衣滚滚,白衣飘飘,纸钱同丝穂齐飞,喜轿与棺木并行,诡异非常,阴森非常。”
怀瑜道:“红白喜事相撞,是大惨大悲大凶之事。”
燕玉南打了寒颤。
李闵君道:“这个怪人往往在队伍边上的山头抱琴而立,他要你三更死,你决活不到五更,所以称他为阎罗。但凡在半路遇到他的门派,无人生还,全部死绝。因此,他杀人又叫阎王设宴,阎王请你吃饭,岂不就是有去无回!”
燕玉南问道:“可他站在山头上,怎么杀人?”
李闵君:“谁知道,目前为止没有人回得来,这你就要问他了。”
众人的目光一致落在床上男人的身上。
苟镖局的二当家喝了安神药压了惊,这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
明长宴无语片刻。
苟二当家突然记起什么,癫痫似的大喊:“是纸人!我想起来了……是纸人杀了我同门师兄弟!他是鬼,是妖怪!他让那些纸人做的鬼索了大家的命!!”
二当家疯疯癫癫,口中留下涎水:“是阎王……是阎王……他不是人!只有妖怪才能让纸人动起来!!”
李闵君见势不妙,连忙伸手往二当家胸口左右一点,二当家力气陡然一抽,晕在床上。
李闵君:“我看他连话都说不清,干脆也别说了。出事的地方在小河上街往前二里路,那里有个半坡村,就在这里,我看还是找几个人过去看一眼保险。”
明长宴无心听他说话,摸着下巴兀自问道:“什么武功能让纸片动起来?你们听说过没有?”
李闵君呵呵道:“明长宴,你快死了这个心,什么歪门邪道也要去学,天下武功这么多,难不成你全都要会吗?”
明长宴理所当然道:“能会则会,不然如何当天下第一?”
李闵君捡起桌上罩着黑纱的斗笠,往明长宴怀里一扔:“好好好,天下第一,去半坡村看看死了多少人。”
燕玉南连忙抓起佩剑,举手道:“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站在门口偷听多时的钟玉楼与花玉伶齐齐往屋内挤。
“我也去!”
“我也去!”
钟玉楼听罢,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学我说话!”
花玉伶惊天动地哼了一声,拍拍衣服:“不要脸,谁学你说话啦!”
明长宴戴好斗笠,往屋子外面走去:“腿又不长我身上,我难不成还能拦着你们了?”
众人听罢,欢天喜地的跟在他身后跑。
李闵君见明长宴好似串了一条小尾巴,忍俊不禁,心道:他倒溺爱这群小东西的很。
小河上街位于临安北侧,三面环水,一面靠山,集市攘攘,热闹非凡。
甫一到此处,他便一人给买了一根糖葫芦,堵住了几个小孩儿叽叽喳喳的嘴。递给怀瑜的时候,怀瑜双手抱臂,侧头:“我不吃,我可不和他们一样。”
明长宴乐道:“好好好,你不一样,你长得美些。行啦,赶紧吃,吃完还得赶路。”
怀瑜顿了一顿,拿过糖葫芦闻了闻,连忙下定论:“难吃。”
明长宴:“你吃都没吃呢,我尝尝!”
他侧过头,咬了一口,剩了半个在签子上,明长宴嚼吧两下,咽下去:“很好吃啊,是你的嘴巴太挑了。”
怀瑜拿着糖葫芦,往前走了一段路。明长宴还在乐此不疲的逗钟玉楼玩儿。他内心动摇片刻,把剩下的半个给吃了,得出结论:不但难吃,还粘牙。
等他把这一串糖葫芦全吃完的时候,半坡村到了。
这村子大门口还没踏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先冲了出来。钟玉楼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师兄,这里好恶心啊。”
往前走,半坡村剩下的这半个坡下面,尸骨成山。人都是刚死的,昨日暴雨洗刷过后,血浆混到了一块儿,凝结在一起。不少尸体被冲到了稍远的地方。明长宴三步就能碰上一具,此情此景当真是人间地狱。
燕玉南用剑挑开尸体的衣料,钟玉楼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躲在他身后。
玉伶哼了一声:“瞧你那娇气包的样子!”
燕玉南:“别吵啦。”他转向明长宴:“大师兄,和那个二当家一样,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明长宴凝神观察片刻,突然从一具男尸身上,拔下了一根针。
此时,异变陡生,周围的树林里,哗啦啦冒出数十人。
明长宴霎时放下黑纱,遮住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 小怀瑜十九岁了,是天清48的大哥哥,才不是小屁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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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念君子(六)
领头的一位七尺少侠,白衣羽冠,浓眉倒竖,喝道:“好哇!原来凶手是你们!”
燕玉南站起身,把玉楼和玉伶都拉到了身后,小声道:“招摇楼的人,还有其他门派的,你们不要动,站在我身后。”
明长宴直起身体,招摇楼少侠一见他斗笠黑纱,神色一变,猛地往后一跳:“一、一念君子!”
“一念君子?明长宴?他也在这里?”
“死的人都是被针杀的,会不会是他?”
“不会,他杀人干什么,你脑子呢!”
“我看啊,这家镖局,恐怕是被“雨阵”肃清了!”
“唬人罢了!”
“你怎么又知道是唬人了?”
“江湖传说也要拿出来编排,毛病!三阵中从来没有所谓的“雨阵”。‘雨阵’不过是以讹传讹!”
“谁说得清,万一明长宴就是‘雨阵’呢……”
所谓三阵,便是是直属中原皇族宫廷军队中,名为山阵、火阵、土阵的三个军队。与十三卫各司其职,分明、暗两队保护皇族,进行秘密任务等。
而“雨阵”则是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皇家用来震慑中原武林的组织。
中原武林杀人难以用官府法律衡量,因此杀人放火一事几乎无法看管,雨阵的传说也顺应而生。武林门派一旦越界,滥杀无辜,便会被即刻肃清。“雨阵”肃清门派之时常伴瓢泼大雨,雨中杀人,风过无痕,雨阵也由此得名。但凡被雨阵盯上,只有全灭,没有活口一说。因此江湖众说纷坛,各自门派也因此不敢越界。到最后,雨阵是否真的存在,也成了不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