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姊(48)
“传话的人叫的急,只说府中出了事,我都给吓到了。”
苏穆顺势把人抱好,又揽紧了些,林简就势蹭了蹭,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你是误以为我暴露身份了?”
回了东院用了些热汤,林简才缓过神来。末了又去拍书案,一掌下去把手拍疼了,第二掌又轻轻拍下去,“之前嘉嘉和我说襄灵带着她去医馆,我还有些不解,后来襄芜又提醒过,我也半懂不懂,直到看到两位长辈争执,襄灵又亲口承认,这……不对,到现在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犹在梦中。”
说这些话时,还伴着小声的抽气,通通灌入了耳中,苏穆皱眉,抓了他的手轻揉,“林大夫医术高明,襄灵不会有事的,想来再过一会儿,襄芜就该过来回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午有事,所以依旧下午和晚上更新,应该和今天的时间差不多。
☆、前夜
这一抓不要紧, 林简吸气声却愈甚, 苏穆低头去看, 发现掌中的手白皙干净,也正是因为如此,上面的血点才更显眼了些。
有些像是针眼, 有些还沾着黑色的小刺,边沿处透着青紫。
苏穆心下一惊,忙去抓另外一只, 林简愣了一下倒也反应过来,只是躲闪不及,还是给抓住了。
“刚才只顾着襄灵的事,我都给忘了, 想来是被荆条上面的小刺弄得, 没几天就会大好,不碍事的。”
林简稍稍用力,倒也没把手成功抽出来,当下只好讪笑。
苏穆只看着他不说话,林简很少见他独处时也这样, 便不自觉有些发怂,“虽然苏廉这小子确实该打,但是也不至于这么重, 荆条那玩意儿我看着就害怕。舅舅拿了它唬人,想必也是气急了。我当时也是给吓到了,这才抓了一下。”
话说到这里, 已是越来越低,林简没有了手可以去做蹭额头这样的小动作,于是愈发地尴尬,“我只抓了这么一下,已经这样了,想必两位长辈那里更严重些。”
“他们那里自会有人处理。”苏穆这才把眉头舒展了些,起身转了一圈又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东西。
布巾。
温水。
银针。
和药膏。
林简单看一眼就头皮发麻,但也不好意思像个孩童般往外躲,只好认命给捉了,偏过头去不看。
一干用具就摆在手边,林简这才明白等待扎下去的感觉才是最怕的。
好在苏穆没有磨蹭,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林简虽是扭过了脖子,却也能感觉到左手已经被浸了温水的布巾擦过,有些温凉。
手掌倒没多大的问题,奈何因为抓的是荆条,于是木刺多半都在指上。
第一针刚刚扎上去林简就哭了,没有多抵触,只是疼。更何况对上苏穆,更添了一种异样感。
“是不是弄疼了?要不请林大夫过来?我只是觉得可以处理,又觉得一味地请他过来,会被有心人怀疑你的身份。”
苏穆忙着解释,手上的动作倒不慢,第一根木刺被顺利挑出,伤处先是变白,随后才有颗血珠子冒出来。
林简即便是没敢看也知道大致是什么惨状,连忙用另一只手抹眼睛,“没有多大疼,只是单纯适应不了被扎而已。”
既然不给看,那便不看。苏穆没特意偏头去照顾对方的情绪,只是手起针起,手落针落,最后一连弄完了七八处全部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枋州位于北方,又是冬日,只消出去转转,就能扑得满面黄土,林简又耐不住疼哭了一会儿,眼下突然调转过来,苏穆发现自己对面正坐着一只小花猫。
“嘁,你再笑。”林简闹着要打人,只是两只手直直地伸出去,实在有些滑稽,他低头看了一眼,也笑,只当苏穆实在太没良心了。
眼下大半的手指都裹了细细的布条,里面涂了药膏,倒没多难以忍受了。
“我近日不能写字了。”
“我帮你写。”
“也不能洗脸了。”
“我帮你洗。”
林简有些看不得他那副认真劲儿,有些羞人,只好虚虚踢一脚,“那我去茅厕呢,你也帮我吗?”
“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苏穆脸上也染了笑意,林简再踢过来时也没躲,他只当小花猫眼下还闷着,这样闹一闹也好。
不过看够了,为了避免出洋相,还是扯了布巾给人擦了脸。
“哎……就是说着玩玩还真这样。”林简对自己的花猫脸浑然不知,只顾着要躲,这时却传来了敲门声。
“多半是襄芜过来了,去开门吧。”林简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突然落了去,眼下隔了近半个时辰,那边也该来消息了。
“当时问襄灵葵水的事,她那么敏感,奴婢本来应该想到的,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久,闹出现在的事端来。”
襄芜此时倒也顾及不得苏穆也在,一进来便是这么一句。
葵水和襄灵怀孕有什么关系……说实在的林简到现在还不懂,他朝着苏穆看,发现对方倒是红了脸。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林简赶忙把人往里拉,止住了襄芜接下来可能要说的长篇大论,“这样的事本是他们你情我愿,又哪里怪你。那日我们不是还说过,若是真成了也是好的,只是现在先闹大了,这才变成这副模样。而且……看苏廉那小子的反应,似乎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简自然是越说越气愤,苏穆在一旁明显有些发懵,只好听他们你来我往地噼里啪啦一大堆,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彻底听完。
“所以现在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两情相悦是不是?”
“只是现在襄灵怀了身孕给父亲母亲知道了,所以才闹成这样?”
苏穆好不容易才从中梳理到有用的部分,刚才他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从襄灵进府说起一直说到了现在,期间还掺杂许多个人议论和想法,让他都觉得有些晕了。
“是,主要还是看苏廉怎么做了。”林简有些没好气,藏在案下的指尖被苏穆轻轻捏了下,这才回过神来,朝着襄芜问道,“那襄灵现在如何了?林老头怎么说。”
襄芜就站在侧边,被两人的小动作差点闪了眼睛,倒也老老实实答了,“林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毕竟刚刚有了身子就这么折腾,总归是要小心养着些,除了这些,倒没别的。”
随后襄芜很快便起身离开,等再进来时已是送晚饭了,林简试着去拿小勺,还是有些握不紧,只好盯着它较劲儿。然而襄芜放下食盒,并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林简一抬头,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是襄灵那里需要帮忙吗?”苏穆捏了勺柄轻轻往过拉,又帮忙问了一句。
“没有,她挺好的,已经睡着了。”襄芜答了这句,神色却更加局促。
林简本来还抓着勺子的一半,此时倒也感觉到不对了,他抬起头往上看,发现襄芜的目光还有些躲闪。
“还有事吗?”
“没……”
“他不是外人,你也不必避讳了。”林简抬抬下巴示意,苏穆的手还抓着勺柄,被他虚虚地搭上去了。
“之前那帕子,襄灵一直都带着,从不离身,奴婢经公子提醒,也知道那图样本是和姑娘的一样的。她虽闷着不说话,但是心气却也是高的。我们一起住着,这些还是能看出来的。”
“襄芜你要说什么?”林简能感觉到她的犹豫,又补了一句,“这门婚事,本是阿姐要嫁过来的,你之前就提醒过我,她是陪嫁的侍女,动了些心思,也不没有不可能。苏穆一直在外面,她选了弟弟,倒也不奇怪。”然而林简说完了,却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倒不是他多想,而是襄芜居然都期期艾艾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了。
“不……不只是襄灵,奴婢查到了一些,可能和阿墨的事有关。等明日了,公子陪奴婢回府一趟吧。”
“嗯,好。”林简还有些懵着,襄芜走上前来蘸了水在书案上划了几下,林简俯身凑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
“公子,这确实是个马字吧。”襄芜伸出指尖直直地指了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软仙儿小姐姐的地雷。
前方高能预警,大家做好准备啊。
☆、襄芜案
“马字?”
一直到襄芜退出去了, 林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瞅着案边, 几乎是把脸全数贴上去。
经过半刻, 上面的水迹有些已经干涸,但是却也能辩清确实是一个“马”字,只是有些歪扭罢了。
“襄芜她到底, 想要说些什么呢?”
苏穆看过一眼,也顺势把人往怀里揽,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的手还在一起, 原先只是搭着而已,眼下却是握着了。
手心处的动静林简又如何不知,他朝着那里看了一眼,苏穆便松了松, “方才是我不对, 忘记你手上有伤了。”
林简倒是无瑕顾及这些,只接了上一句,“现在多猜也是无益,等明日我陪她回府一趟吧。”
小勺自然比筷子用起来容易些,林简勉强用了些粥, 便朝着床倒下去。没有了手做支撑,这一番动作有些怪怪的。
苏穆俯身把人摆好了,也直挺挺地往下倒。
半边身子在床上, 腿却长长地耷拉着,即便是已经拥着睡过,这种哥俩好并排在一起的架势还是令人有些吃不消, 不过此时此刻,林简倒也没有了要提醒一番的想法。
实在是太累了。
心累。
心口的位置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不知名的东西,且无法预料它什么时候会喷发出来。
“最近书院有什么趣事吗?后院的水是不是真结冰了?”
到了最后,林简都不知道自己呢喃了什么。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
他打算拿发梢逗人,刚撑起半边的身子,便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耳边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林简怔了片刻,俯身过去亲了亲。
说起来,自住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先睡着呢。
一定是,太累了吧。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林简并不知道,总之第二日醒来,他发现身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身上也已经换了里衣。
许是外室已经生起炭火也说不定。
也不知这么早便开始苏穆能不能受得住。
林简定下心来试图听外面的火声,奈何什么也听不到。
倒是片刻之后,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几乎是下一刻便到了床边。
“阿简醒啦?”
来人是苏穆,林简趁势往起坐,胳膊伸出去,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搭把手,“扶我起来。”
这一声并不低,苏穆被喊回神,发现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对着他。
林简并没有避讳,目光紧跟着扫来扫去,苏穆有心想必,到底是忍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可能是我之前的风寒还没大好,过病气给你了?”
林简好容易才坐起来,等着苏穆说些宽慰的话来哄他。连连两次的小别,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人时,早已经坦荡,没必要在扭捏什么。再者昨晚看到的情景,也让他的心也更软了些。
然而半刻之后,苏穆还是没多余的回应,林简去抓他的袖子,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是不是西院那边出事了?襄灵和廉表弟闹起来了?”
“不是。”苏穆总归是搭了句话,然而压得低低的,带出了些颤音。
“自归宁之后,我还没有看望姑母呢,阿简陪我去一趟吧。估计再过些时日,她就该训我了。”
“回家?好啊,那我们简单收拾一下”
“怎么突然要回去?事先和娘亲说过吗?对了,我去叫襄芜,她昨晚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回去的吗?”
说罢了,林简弯腰挣扎着去穿鞋,然而心下已经乱成一片。
苏穆这样子,明显不是平日里的作风,肯定是有事发生。而且他刚提到襄芜,对方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和平日里,很不一样的那种。
林简慢吞吞地摆弄,好不容易把鞋穿好了,“突然离家是要躲什么,瞒不住的事,还是早些说出来吧。”
苏穆不知林简猜到了哪里去,只能听到闷闷的声音传来。他慢慢把人扶好坐直了,扶住一侧的床架,“那不管听到了什么……”
说到一半,苏穆也自知这样会造成更大的压力,索性开了口,“出事的是襄芜,眼下正在考虑要不要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