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拆了怀雍的每个招式,寻了最厉害的武者,一招一招地练习。
他的每一寸灵魂都在叫嚣,想得到怀雍,很想很想得到怀雍。
他已经准备好了。
就等怀雍再次扑杀上来。
“叮。”
一柄刀被扔在了怀雍前面的桌上,砸翻了精美的瓷器。
他下颌还淌着血,却对怀雍诱捕地张开手臂,像是在说:来杀我吧。
试试看,要是能杀我的话就杀我啊。
看看你我之间究竟是谁能杀了谁。
一阵奇妙的战栗涌溢在他的身体里,明明面临生死的威胁,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期待了上千个日夜,期待再次与怀雍生死相搏。
对他来说,这比跟任何人做/爱都要更让他觉得刺激。
地面在这时震动起来。
骑马奔腾声由远及近。
拓跋弋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下来,并非是因为觉得危险,而是觉得碍事。
又是谁?
为什么总有人要阻挠他呢?
就在这分神的同时,他瞎掉的左眼的盲区里,只听“刺啦”一声响,怀雍已然割开帐子,金蝉脱壳而出。
拓跋弋愣了愣,连忙追上。
又慢了一步。
怀雍已经翻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匹马,与送马来的伙伴并骑而逃。
后面追着一串北漠骑兵。
一切发生得太快。
等他回过神来,怀雍已经绝尘而去,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这种无视让拓跋弋的兴奋快乐一下子变作了滔天的愤怒。
他都顾不上命令,直接抢了最近的一个骑兵,把人踹下去,自己骑在马上亲自去追怀雍。
疾风从身旁急速掠过。
他看见怀雍重新披上的红斗篷鼓风翻飞,眼见着离他是越来越远了,更不顾身后的一片慌乱和逐渐升起的火光灰烟。
他手下最有名的就是重甲骑兵。
重甲也意味着速度没那么快,比不得怀雍胯/下的轻骑。
多像四年前的九原塞。
只是他与怀雍的位置不同。
他的下属追了上来,劝道:“王爷,有一群武林人士作乱,营中乱了,请您快回去主持大局啊!”
拓跋弋目眦欲裂,死死瞪着怀雍的背影,几乎要滴下血来,即便张大嘴会让新的伤口裂开更疼,但他此时的不甘心已经让他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大喊道:“怀雍!!!”
“——怀雍!!!”
“——怀雍!!!!!!”
而怀雍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身下轻骑矫若游龙,穿梭在箭雨中,就这样,再一次地狠狠挫败了他以后,飘然远去了。
***
数月间。
六曜星堂这个门派名字真的传遍了江湖。
整个齐朝,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议论这个门派。
听说六曜星堂是一个神秘古老的门派,他们其实已经延续了几百年,他们的弟子都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
听说六曜星堂的嫡系弟子只在天下将乱时出现,是为匡扶社稷正义。
听说六曜星堂的堂主玉辟寒武功盖世,只身一人于万军之中取走了奸贼吴王陈谦的首级。
听说玉辟寒还重伤了北漠朝廷那个杀了他们无数同胞百姓的六王爷。
听说……听说……
听说,现在谁都不知道玉辟寒在哪。
他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
尹碧城从山下买了药材回来时,见到怀雍正在劈柴。
尹碧城笑说:“你怎么干起这种粗活来了?放着,我来做就好。你伤还没好。”
那日九死一生地逃走,怀雍中了两箭,可惜并未伤及要害,尹碧城又是个厉害的大夫,硬生生把他给救活回来。
如今尹碧城带他来了曾经住过的一个山野间的小屋,把屋子收拾干净,屋顶修补一下,勉强也够遮身,可让他们活到春天。
怀雍拄着斧子,说:“什么粗活不粗活的?以后我只是个平民百姓,要讨生活就得什么都学会做,你别以为我学不会。”
尹碧城笑着摇了摇头,上前来拿过了斧子,给他递了一壶酒:“我看有烧酒卖,就买了一葫芦,喝两口暖暖身子先吧。”
尹碧城干活可比他要利索多了。
他把衣服掖好,一边咔嚓咔嚓地劈着柴,一边对怀雍说:“今天我在那打酒的时候也听见百姓们在说‘玉辟寒’的事,如今你在武林中声望极高,只要你振臂一呼,你就可以做武林盟主。会有无数人给你送来金银财宝、仆从侍女,也不用亲自干这种粗活,不是吗?”
怀雍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不做光禄大夫,是为了去做武林盟主吗?”
大概尹碧城也觉得这话说得离谱,也笑了。
是夜。
天冷了,就爱挨在一块儿取暖,挨在一块儿了就难免做些更容易取暖的事。
但这破屋逼仄,破床狭窄,怀雍难免抱怨:“你再用劲点,把床给折腾散了,接下去的冬天就不用睡了。”
尹碧城爱而不舍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肩头,他想到打猎时遇见过的野鸳鸯,就像他和怀雍。
尹碧城心中柔情了几分,哄他说:“睡吧。”
怀雍倦意甚浓地问:“你怎么不睡?”
尹碧城:“我等你睡了再睡。”
怀雍在他的胸口趴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抬起头问:“怎么?怕我趁你睡着了逃跑啊?”
这本是一句戏谑话。
却见尹碧城沉默须臾,答:“嗯。”
“大雪封山,我往哪逃?齐朝这儿我父皇找人追杀我,北漠那儿我又惹了拓跋弋,估计他也要与我不死不休。”
怀雍自我分析道。
真是奇怪。尹碧城想,怀雍还比他大几岁,这么恶劣的话,这么大的祸,这么可怕的事情,从怀雍的口中说出来,他竟然觉得像带点孩子气。
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保护怀雍。
尹碧城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不回京城?”
“不回。”怀雍毫不犹豫地说,很笃定。
尹碧城:“可是,他们说皇帝病重,快死了……”
怀雍冷冷地说:“一定是骗人的,他最是会骗我了,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尹碧城:“……”
怀雍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以为他真的对我很好吗?你以为他真的是宠爱我吗?”
“不是的——”
“他们说他是因为我而杀了淑妃,其实是因为他觉得淑妃不听话。”
“那个因为给我写诗而封官的诗人也写了赞美他和齐朝的词啊。”
“修建国子监是他讨厌世家世世代代垄断朝廷上下的官位,他要为自己养出一批只听他话的天子门生。”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怀雍轻声道:“他那样对我,我还杀了陈谦,为他除去了心头大患。就当我还了他的养育之恩,从那天起就死了吧。”
“就当我死了吧。”
尹碧城不知道如何作答。
不多时,怀雍已经依偎着他睡着了。
他可以清晰知道怀雍被他拥在怀中。
可不知为何,他仍然觉得怀雍是孤独的。
……
等到雪融春至。
怀雍下山时,从百姓们口中却得知皇上好了许多,不再病了,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庙祭,而这次将会由太子来主持。
太子才八岁?
他怎么主持?
除非皇帝已经病到站都站不起来了。
怀雍一口酒也喝不下去了。
他意识到,不是骗人的,这次父皇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尹碧城唤回了他的心神:“走吧,怀雍。”
怀雍手上那抓着筷子:“饭菜还没吃完。”
尹碧城随手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压低声音跟他说:“你左边那个穿黑衣服的是官差,你认识吗?他好像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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