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说吗?今日在相府都传开了,说是男妾……”
“慎言,传到宫里怕是要给他添麻烦。”
……
室内,下人很快将地面清理干净,并将四方桌抬走。
承昀盘膝坐在温别桑对面,把所有的银子都倒在小桌上,道:“分得出哪些是你的吗?”
“嗯。”温别桑放下袖箭,取了个布袋开始捡自己的东西,承昀又道:“分得清他们各自的吗?”
温别桑看了一阵,摇摇头:“分不清。”
承昀单手支额,面无表情。
温别桑继续捡着自己的银锭,直到他开口:“又是假的。”
温别桑停下了动作。
“你带了多少假银锭。”
“就在喜洲城换了一百多两。”温别桑道:“都在这里了。”
“喜洲城……”承昀道:“你是说,那边有个制假窝点?”
“我不知道。”
承昀道:“挑完了吗?”
“嗯。”
“没你的了?”
“嗯。”
承昀将剩余的真金白银全部收起来,放在他面前,道:“以后用这些,那些给我。”
平静的语气下是汹涌的暗潮。
温别桑很识趣:“这些才是我的。”
承昀非常耐心:“这些也是你的。”
温别桑想了一阵,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只是很奇怪,你名下那么多铺子,难道就没有收成吗?”
“有,但是造火器开销很大,入不敷出。”温别桑道:“能省就省。”
好一个能省就省——
承昀用力攥了一下手指,咔咔的指节并未被温别桑听到,他挪动身体,来到温别桑旁边,忽然伸手把他抱了过去。
温别桑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到了他怀里,下意识拿手抵在他的胸前,神色惶惑。
他感觉宫无常随时要吃人。
承昀的手按在他的腰上,牢牢将他环着,顺手理了理他皱起的下摆,道:“知道造假用假是什么罪名吗?”
“杀头。”温别桑垂下睫毛,道:“可是我的钱都造火器了。”
“你知道,今天如果这笔钱流出去,你会害了他们吗?”
温别桑攥着钱袋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代表开始不知道,点头代表现在知道了。
承昀克制着呼吸,道:“这些交给我,喜洲城造假属于重案,孤要即刻命人调查。你作为情报提供者,也是有功之人。”
温别桑眼珠一转,马上把钱袋子交到了他手里。
承昀立刻丢在一旁,将旁边一个更大的布袋放在他手上,道:“作为有功之人,这些都是你的了。”
温别桑有些费劲的捧着那个比他双手还大的钱袋子,看上去有些不确定。
他感觉宫无常还在生气,可是逻辑上似乎没什么问题。
又去看他。
承昀双手环着他,道:“以后在大梁就用这些,若不够的话,孤再给你……或者,带你再去赢两局,宋千帆很有钱。”
他嗓音变得温柔了起来,周围的氛围也不再压抑,温别桑放下心,拉开大布袋朝里面看,道:“这些若拿去喜洲,能换十袋假的。”
“……”
“不过我不会去换的。”温别桑立刻又把袋子合上,道:“我要是有钱,也要花真的,不然良心不安。”
……你知道良心不安是什么意思吗?
承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他收拢手臂,继续搂着温别桑,道:“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以后在大梁只花真金白银,不够跟你要。”
“对。”承昀道:“你若花假的,很可能被有心人察觉,影响我办案。”
“我明白了。”
看上去是真明白了,承昀放下心,用手推了推大布袋,发出哗哗撞击的声音:“好听吗?”
“好听。”
“开心吗?”
“嗯。”
承昀的目光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郁气皆纾。
忽然将人抱了起来。
温别桑急忙伸出单臂勾住他的脖子。
“睡觉了。”
温别桑被放在床上,承昀褪去鞋袜,一偏头,便见他坐到了里面。
温别桑没说话,但是看了看地面。
承昀面无表情。
温别桑放下银子,把早上扔回床上的被子抱到他身边。
“……”承昀一动不动,看向旁边的枕头。
温别桑又把枕头也拿起来,一起放在他身边的被子上。
承昀嗓音很轻:“你有良心吗?”
“你说,打地铺,睡书房,也不跟我躺一张床。”
“……”
“反悔了吗?”
“怎么会。”承昀抱起被子,淡淡道:“只是这床睡了这么多年,成习惯了。”
温别桑看着他在地面上铺好被子,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哼哼哼哼——”
不等承昀去看,他已经抱着那一袋银子,直接面朝里面躺了下去。
又发出了一阵笑声。
……病得不轻。
第31章
书房光线昏暗。
假银锭被堆放在桌前, 承昀捏在手里,反复查看。
“以孤来看,都能以假乱真了。”
“喜洲是皇贵妃的老家, 如今的巡抚可是皇贵妃的表兄。”十银的嗓音依旧沙哑粗粝:“倘若喜洲出了问题, 皇贵妃脱不了干系。”
“孤一直觉得奇怪, 陶氏区区一个知县之女,在朝中无权无势,为何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就为楚王集结这么多的党羽。江山殿的那些官员,若无实际利益,单凭口头承诺, 怎会愿意为楚王效力。”
“银子。”十银道:“无权势,只能靠银钱缔结盟约, 若此事当真有皇贵妃做靠山, 腐朽的只怕不止一个喜洲。”
“此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孤才放心。”
“十银听命。”
……
翌日,温别桑醒来的时候,皇太子已经不见踪影。
温别桑起身去到外间洗漱, 用膳, 发现庞琦已经恢复了元气,一脸笑吟吟的。
温别桑夹着菜, 道:“你今天比昨天开心。”
“哎, 前两日有人算出老奴将有坠河之难,老奴吓得一夜未眠, 上天仁慈,今日高人重新算过,发现是有惊无险, 不至于伤到性命,老奴终于安心了。”
“是太子殿下梦到的吗?”
“……”
庞琦立刻屏退左右, 小声道:“公子,知道多少?”
温别桑:“嗯?”
“公子对梦,知道多少?”
“我只是看你们所有人好像都对梦十分紧张。”温别桑继续吃着饭,神态全无探究或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不知太子之梦有何玄机?”
“没。”庞琦马上道:“没有玄机,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话可不能出去乱说。”
“哦。”看来宫无常的梦确有怪力乱神。
饭后,温别桑又去捯饬拆开的袖箭。
庞琦很快过来禀报:“太子订了一车焰火,公子可要去瞧瞧?”
温别桑当即明悟,立刻起身去了前厅。
陈长风正在左右张望,看上去有点焦急和紧张。
“公子!”一见到温别桑,他马上快步行来,却见温别桑抬手制止了他:“隔墙有耳。”
陈长风只好跟着他一路往前。
冬日里到处都是落雪,后院的人工湖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两人一路来到湖心亭上,温别桑环视一周,视野开豁,没有任何遮挡物。
“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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