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话他一字未言,只是垂着睫毛,表情凝重,做出顾虑大局的样子。
楼招子长叹一声:“殿下真是用心良苦。”
楼招子离开之后,天依旧是深黑色的,承昀合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方才扇了他一巴掌的那个人。
他又忆起自己单方面付出的浓情蜜意,忆起梦中那些亲密至极的耳鬓厮磨,忆起对方光洁的皮肤和沙哑的嗓音……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如圣徒一般,虔诚亲吻他全身的样子。
重新睁开眼睛,承昀的眼中一片冰凉。
那具和自己拥有同样构造的身体,承昀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它怎么可能会拥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甚至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跪伏在对方的腿间……
不,他绝对不可能是心甘情愿的,一定是那妖孽给他下了药……
他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
忍不住了。
他一定要亲手捏死那个混账东西!
他神经质的在床边来回走动,整个人已经要被气炸了。
他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便是哪一日真娶了太子妃,也断断只有旁人服侍他的份儿!
他算什么东西,这个,这个……还不知道叫什么鬼东西的浪荡货!
承昀大步跨出寝殿,守夜的宫人几乎齐齐动了,一路小跑着打着灯跟在他身畔。
承昀很快来到书房,自行拿了纸笔,摊开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勾动狼毫,又冷冷嘱咐身旁的笔侍:“去拿丹青。”
丹青很快拿来,承昀换了笔,一手扶着宽袖,一手笔走游龙。
等到最后一笔落定,他随手将笔递向旁边,目光静静盯着纸面。
等他发现身旁的笔侍迟迟未接笔,拧眉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正神色恍惚,也在呆呆盯着纸上的人。
承昀道:“你在干什么。”
侍者瞬间回神,躬身接过画笔,道:“殿下绘艺精湛,奴才不小心看得入神了。”
承昀拧眉,道:“很好看?”
侍者又看了那绘画一眼,道:“奴才口拙,只叹天上仅有。”
承昀沉默望向自己的画作,嗓音温和:“如此,待孤寻到此人,便将他的皮剥下来送你如何?”
侍者脸色一白,噗通跪了下去:“奴才说错话了,请殿下责罚。”
承昀放下广袖,淡淡道:“通知庞琦,召集宫廷所有画师临摹此画,三日后,孤要全国搜捕此人。”
三日后,由多位宫廷画师描摹的梦妖画像纷纷被送往各州府。
盛京城的公告栏里,也贴出了梦妖的通缉令。
一时之间,举城哗然。
人群熙攘的公告栏前,周连琼先一步挤了进去,一眼看到画像上的人,不禁眉头一皱,转身便喊:“阿景!阿景!”
人群后面,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在探头张望,听到他的声音,便喊了一声:“在这。”
“你快看!”周连琼毫不在意周围人的不满,直接挤出去,再扯着表情惭愧的周连景重新挤进来,指着上面的人道:“你看这人,有没有觉得眼熟?”
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手笔,这通缉令上的画像也是用丹青绘制的,足以见其奢侈。
也能看得出来,太子应当是十分迫切的想要寻到梦妖。
周连景观察了一阵,逐渐有点变了脸色,周连琼道:“这不是那个小卖……”
周连景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伸手将他扯出了人群。
直到一路被扯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周连琼才挣扎着推开了周连景的手,怒道:“你干什么?!”
“你没看到上面写的什么?!”周连景环视四周,听着人群的议论,低声道:“太子受到梦妖侵扰,号召全国搜集,此等巫蛊之事,若是被沾上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又不杀你的头……”周连琼凑近他,小声道:“我们将小卖国贼报给太子,是能拿到赏银的。”
“家里何时短了你的钱花?”见他仍不死心,周连景沉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父素来与楚王走的近些,你上赶着去讨太子的欢心,届时给大父知道……”
“你怎么思想如此狭隘。”周连琼将他拉向自己,道:“大父贵为一国之相,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只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坐冷板凳,乃至父亲至今都只是一个小小侍郎,倘若父亲能够攀上太子……”
“你怎么敢……”
“父亲早就对大父有诸多不满!”周连琼哼道:“我相信你也听过他酒后的埋怨吧?更何况,未来之事还什么都说不准呢,鸡蛋不可同篮,若父亲能攀上太子这根高枝,他日两王争锋,无论谁胜,我们周氏都可保全全族。”
周连景的表情震惊至极:“大父与父亲……”
“他们是亲生父子,自然同气连枝。倘若楚王要借大父之力,便是知道父亲曾为太子效力也定能保下一条命。反之亦然。”
“你……”周连景表情复杂,道:“你何时琢磨的这些。”
“这你就不用管了。”周连琼很是得意,他指了指公告栏,道:“父亲早有结交太子之意,这梦妖,可真是送上门来的大功。”
周连景依旧眉心紧锁:“可是阿梓……他已经消失三年了……”
“谁跟你说他消失了?”
周连景再次一怔,周连琼道:“当年他破开后墙私逃出府,虽就此没了音讯,可是每年十月,他都会去小方山。”
周连景脸色变了变:“你是说……”
“十月十七日……”周连琼冷笑,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活活杖毙,这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忘记。”
喜洲城,烟火铺。
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日子,烟火铺子门庭冷落,只偶尔有扎着双髻的小孩朝里面探头,似乎在眼馋那些发出噼里啪啦声音的红色爆竹。
一个年约十五的伙计趴在里面,正在泛着秋困。
直到有人轻轻在桌面敲了两下。
伙计含含糊糊:“小龙吼三文,大龙吼五文,金玉满堂喜气洋洋各二十文……其他没小孩玩的了。”
那只手再次在桌面叩了两下。
伙计迷迷瞪瞪的仰起脸,还没看到人,就先看到了对方腰间的一串核桃,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清醒过来:“哎,您是……”
“我姓温。”来人头戴幕离,浅灰色垂纱一直遮到了手腕,从声音来看,这是个年轻公子,他语气平静:“从君子城来。”
“哦哦哦,君子城。”伙计搔了搔头,扭脸左右看了看,弯腰从地上捧出一个木盒,道:“您是不是来拿这个的?”
那是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木盒,也不知装了些什么,放在桌面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看上去重的很。
伙计甩了甩被压到的手,笑道:“我们老板交代过,您要是能打开,就能带走,打不开就不是拿东西的人。”
那木盒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钥匙孔,只在本该装钥匙的地方镶嵌着一个圆形的铁丸,铁丸约指头大小,伙计用手戳过,纹丝不动。
年轻公子没有多言,只是抬手取下了腕上一串檀木珠,伙计留意到他腕上有一圈遗留的旧伤,像是被什么磨损所致。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机关,伙计只见到檀木珠的其中一颗珠子对准了木盒上的铁丸,很快便听到咔哒一声。
年轻公子重新将檀木珠戴回腕上,毫无顾忌的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伙计马上探头去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些核桃,他当即张了张嘴,显得有些失望。
还当里面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多谢。”年轻公子检查了自己的东西,径直离开了烟火铺。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温别桑在一处郊外的无名茶馆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点了一壶清茶,而后用茶馆处免费的水喂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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