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问两句能死吗?”
“药里有毒?”
“……”
承昀转身去拿了桌子上的水壶,再捡起地上的纱布撕开浸湿,道:“手伸过来。”
温别桑不光没有伸,还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依旧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承昀磨了磨牙:“没有毒。”
“我伤了你,你还要给我上药。”温别桑看到他阴郁的脸,又条件反射的朝后缩去,硬邦邦道:“还半夜偷偷来……”
“我若是想杀你。”承昀一字一句地道:“白日里为何不杀你?晚上跑来给你下毒,还要被你质疑,我有那么闲吗?”
“因为常三公子说喜欢……”
“他喜欢你他算什么东西?!”
温别桑一句话没说完被他打断,他抿了抿嘴,只是盯着对方。
承昀克制道:“凭他的喜欢,能从孤手里救你一命?你未免也太高看他了。”
温别桑盯着他,缓慢思索,道:“你不杀我,还是希望我为你办事。”
承昀似乎终于找到了台阶,冷道:“正是。”
他再次去抓温别桑的手,后者依旧不给。
承昀一脸火大:“又怎么了?!”
“你想给我下毒,再用解药控制我。”
“……”
承昀从床上起身,冷冷道:“你爱用不用。”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刀片,转身便朝牢房外走去。
温别桑静静目送他走出牢门,走上台阶,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对方忽然又转了回来。
温别桑被他浑身的气场骇的寒毛直竖,左右都未能寻到趁手的武器,只能蜷起身体缩在角落。
承昀来到门口,停顿了一下。
这兔子明明胆小的要死,可每次动起手来却比征伐沙场的战将还要干净利落。
他推门走进去,在距离床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道:“你看清楚。”
他拉起袖口,将药粉倒在小臂上被温别桑划伤的那处,道:“我用了,没有毒,如果你依旧坚持,我现在就走。”
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过。
还是对一个每天晚上羞辱他,今日还确确实实行刺了他的人——
承昀发誓,但凡这家伙再敢质疑,他扭头便走,并且会将他丢在这地牢一辈子。
他发誓,他就数三个数,数完就走。
三,二……
二……
二……
他脸色僵硬,心中默念:二——
他咬牙想着,再给他一点时间……
温别桑始终冷冷戒备着他,一点被打动的意思都没有。
承昀:“……”
他为什么要给他时间?!他想关他便关他,想给他上药便给他上药,做什么要等他反应?!
他霍地朝前迈了两步,温别桑的呼吸顿时乱了,看向他的眼神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极端。
“……是。”承昀停在三步远的地方,开口道:“我是因为那些梦,对你有些偏见,但是你让我好过了吗?你从入府开始,穿我的衣服,用我的给使,吃我的冰球……现在还把我打成这副样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头,道:“你在梦里对我颐指气使,让我为你当牛做马,把我当条狗一样招来唤去?我让你做点事情很过分吗?!”
“如今我来帮你上药,好心帮你上药,还要求着你……温别桑,你莫不要忘了,我是大梁皇太子!”
“咯咯咯……”
地牢里传出一阵女人的笑声,承昀神色绷紧,五指紧握成拳,他克制住浑身暴涨的戾气,一字一句地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这药,你是上,还是不上。”
与此同时,他将目光移到了地牢深处,幽深的眸子里显出几分狰狞的杀机。
这疯女人,活了这么久,也该下地狱去了——
一双沾满血迹的手,迟疑地伸了出来。
承昀凝望着那怯生生的双手,周身的戾气忽然之间烟消云散。
他沉默地坐到床前,兔子精眼眶通红,伸出来的手本能缩了半寸。察觉他在观察自己的表情,承昀逼迫自己的脸庞柔和下来,侧身把小桌搬的靠近,映着烛光去托他的手背——
触手冰凉,对方又微微躲了一下。
承昀没有强迫去拿他,不自觉将动作放的极轻,道:“我看看。”
温别桑由着他托起自己的手,但依旧在保持着警惕,仿佛一旦感受到恶意,就会马上把友好小爪缩回的猫。
承昀将呼吸也放轻了,一声不吭地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手上的伤多是一些比较浅的割伤,是他一直反复抓着刀片的原因,最深的一道在掌心,应当是刺他之时,仓皇之间扎到了自己。
直到完完整整把药上好,眼看着他将纱布也给自己缠上,温别桑似乎终于相信了他的好心,轻声道:“里面那个女人,是谁?”
承昀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一边小心又笨拙的缠着纱布,一边道:“害怕?”
“嗯。”
承昀扫他一眼,道:“想出去?”
温别桑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明显在讲:有谁会想留在这里吗?
承昀:“……”
他又想说两句什么来彰显自己的威风,可看着对方脸上未干的泪痕,又闭了嘴。
纱布缠好,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牢房外面的黑暗。
这妖孽刺伤了他,他若是就这样将人放出去,只怕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觉得他日后是对方的囊中之物……
温别桑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手,感觉有点笨笨的。
他活动了一下被缠住的五指,瞬间看上去更笨了。
承昀权衡一番,重新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温别桑抬起干净的眼睛跟他对视。
“你若肯为孤办事,孤便放你出去。”
温别桑:“……”
他扭头侧身,直接把脸转向了墙壁。
承昀心头一堵,起身便往外走。
雷火营能否研制出新火器对他的登基之路不可能造成太大影响,反而他继续与妖孽周旋,才是在为自己的霸业增加阻碍……
“刀片。”后方的人忽然喊住他,“可以还我吗?”
“你要那种东西干什么?”
“老鼠咬人。”温别桑说:“杀老鼠。”
承昀还未开口,门口的阶梯上忽然晃过一道烛光。
常星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来:“小梦妖……你在哪呢?”
“你别怕啊,他寝殿的灯已经灭了,没人知道我来这儿……”
“烟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趁着夜色出……”他鬼鬼祟祟地一路摸向亮着灯的牢房,倏地停了下来:“出……出去,吃点东西……再,回来。”
他看着宫承昀,宫承昀也在看着他。
“嘻嘻嘻嘻嘻——”
牢房深处,再次传来女人鬼魅般的窃笑,让人心底一阵发凉。
第16章
常星竹是被笑声吓到才赶紧钻进来的。
还没来得及往承昀身后躲,就被对方的脸色拒在了几尺之外。
他捞了个小马扎远远坐着,皇太子的声音冰冷至极:“你说,你来做什么?”
常星竹低着头,一时没想好怎么解释。
他能感觉到承昀的怒意,心中只剩完了完了……
十一年未见,他已经不敢再向幼年那样与其嬉笑怒骂,鬼知道他有没有跋扈到要把自己的亲表哥也一起剁了……
“他应当与你一样。”
天籁般动听的声音将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常星竹立刻发现症结,忙道:“对啊,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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