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味儿的,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口感比起原本的栗子糕,多了几分清爽。还挺好吃的。
燕泽玉没有将车帘放下,美名其曰透气,辛钤始终与燕泽玉的马车保持着相对静止的距离。
余光每每扫过,他总能看到窗棂外纵马而行的男人。
辛钤慢悠悠遛马时的姿势很帅,有种不刻意的俊逸,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牵着缰绳,痞里痞气,却又有种万事皆在掌控的沉稳感,矛盾又自洽。
燕泽玉心底划过一抹异样,收回偷瞄的眼神,克制着没再往外瞧。
呆在马车里的日子实在无趣得紧,车里倒是堆了许多书,但都是辛钤做过注释的正儿八经的兵书,燕泽玉瞟了一眼,感叹了句‘辛钤字儿真好看’,感叹完就丢一边儿去了。
——笑话,他连二哥的庸俗话本儿都看不下去的人,更别说这种正经书了。
闲来无事,燕泽玉就只有逗弄辛钤抓来的这只小白兔。
“玉玉~”
“玉玉!”
“玉玉?”
但这也不是办法,天天抱着小兔子大眼瞪小眼,燕泽玉连小兔兔身上有多少根毛儿都快数清楚了。
他从来不是沉静安定的性子,以往父皇领着一众家眷君臣上山避暑时,他就不愿意去,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嫌弃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更别提现如今,如此漫长的南下之路……
在马车里呆了五六日后,燕泽玉终于窝不住了。
他开始频频掀开帘子往外打望——
有时候,辛钤恰好纵马行在他马车旁边,两人视线会在空中相接一瞬又错开;有时候,却又不见辛钤人影,只能瞧见白茫茫的雪原。
这回,他再次趴在窗边,下意识环顾四周找人时,辛钤从队伍末尾打马赶了上来。
“想下来骑骑马吗?”
男人仿佛洞悉他的内心,淡淡地问他。
闻言,燕泽玉的嘴角差点没抑制住上扬的弧度,杏眼微微瞪大了些,克制地抿抿唇,仰头望着辛钤,“可以吗?!”
男人那双狭长的凤眼似乎也染上一抹笑意,朝他颔首,道:“出来。”日光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眉骨,竟是少年气十足。
燕泽玉下马车的动静不算大,但也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好奇的、嫉妒的、厌恶的……纷乱杂糅在一起。
灼人的视线在他被辛钤抱上马时达到了顶峰,如芒在背。
不过很快这些窥视的眼神都消失了。
辛钤带他远离了南下的大部队,那些听烦了的车轱辘声和喧闹的人语尽数远去,唯有风声过耳,如心悦之人的附耳私语,酥酥麻麻的。
“想快一点吗?”
辛钤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燕泽玉猛地回神,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风吹让耳根发痒,而是男人沉稳的呼吸喷洒在耳廓,带来丝丝缕缕的战栗。
“不!不用了……”燕泽玉下意识拒绝。
他还记得自己一把火烧了太子帐后偷跑去繁城,被辛钤抓回来时,男人说要惩罚他,便是拥着他快马扬鞭,整整一晚上的奔波,他的屁。股被肌肉坚硬的马背硌得生疼,大腿内侧也被摩得泛红渗血。
之后几日他都难以下床,隐秘部位的痛楚更是让他难堪。
如今这场景,像极了那日惨痛经历的前奏曲,让人心有余悸,不敢妄动。
辛钤似乎看懂了他在畏惧什么,戏谑轻笑着,“这回不是惩罚。”说罢,手臂环过燕泽玉腰际,慢慢抱紧。
马蹄在男人的催促下狂奔起来,燕泽玉心底一惊,身体下意识往后倾倒,正好被辛钤抱了个满怀。
骏马奔袭,少年脚踝上的玉铃铛也跟着碰撞轻响,‘叮铃铃’的,与跃动起落的频率一致。
轻盈明丽的玉石相击声混合在马蹄落地的沉闷声响里,格外刺耳。
燕泽玉能感觉到腰间钳制的手臂顿了片刻,清风裹挟着男人低磁的嗓音:“若是你不喜欢,这玉铃铛回去便摘了罢。”
侧过脑袋,燕泽玉狐疑打量了辛钤一眼,半信半疑,道:“你说真的?”
他可还记得辛钤给他系上铃铛时幽深暗含威胁的眼神,仿佛吐着信子的冰冷毒蛇,现在又告诉他‘不喜欢便摘了’?吃错药了不成?
面对少年的疑惑,辛钤并未回答。
纵马飞奔的速度逐渐降了下来,燕泽玉耳边落下一声沉郁的叹息,头顶一重,辛钤似乎把下颚轻轻落在上面了。
缠绕的青丝飘散了半缕到燕泽玉脸颊边儿上,痒嗖嗖的。
但他不敢动,只是僵硬脖子杵着。
他们似乎离原本的行进道路越来越远,偏离到另一个朝向雪山的方向。
燕泽玉不知道辛钤要带他去那儿,没话找话,担忧道:“天黑之前能返回大部队的露营地吗?”
“不远。”
辛钤靠得实在太接近了,声线震动传递而来,像是紧贴着心脏震荡,仿佛引起潮汐的月轮,同样引得他心跳落拍。
燕泽玉耳根子晕了一片红,也闭嘴不说话了,转头朝消失在远处已经变成一条黑线的南下队伍望了一眼,借着这个动作,避开了辛钤。
远离始作俑者,他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强烈的心悸感也逐渐趋近于无。
燕泽玉短暂松了口气。
路程的确如辛钤所说‘不远’,很快便到了。
辛钤带他来到了附近最为庞大的一丛雪山山脚下。高山巍峨,积雪层叠,有种自然威严,叫人不敢放肆。
而这里竟然有一座废弃的庙宇。
也不知是何种教。派在此修建的,风格迥异于中原任何一种大众信奉的教。派,黄瓦盖顶,卷翘屋檐上雕刻着振翅欲飞的寒鸦,四方立柱盘绕黑金巨蟒,蟒蛇双眼怒睁,口衔圆珠,诡异却又与背景融洽至极。
燕泽玉蹙紧眉头,下了马,抬头望向这座庙宇门口悬挂的牌匾。
大抵是岁月侵蚀,雕刻细致的牌匾褪色严重,边角悬挂着蛛网,灰扑扑看不出原样,龙飞凤舞书写的字迹也模糊不清,隐约能瞧见一个‘巫’字。
恰好一阵穿堂风将腐朽的庙宇木门吹动,“吱嘎——”的声调拖得极长,像是深夜草丛里传来的细长猫叫。
燕泽玉猛地一机灵,声音都打颤:“这是什么庙啊?”
“巫欲庙。”辛钤牵住了他的手,“别怕。”
巫欲庙从前也是香火绵长、人来人往的繁华庙宇,北境各族的有情之人都会来此约会,大殿往后的院落中央的那颗千年古树上也曾挂满红绸黑字的情思,见证过无数真诚的祈祷。
只是现如今,落没了。
燕泽玉并不知这是座‘情人庙’,被男人牵着走近后院,那颗千年古树已然枯死,唯有那参天高、十人也难以环抱的树干,能够窥见几分当年枝叶葳蕤的鼎盛模样。
枯枝上还挂着些红纸,残破、灰败,更多的红纸落在泥土里,被积雪覆盖,难以得见。仿佛许多人的心事也就此埋藏。
“祈福树?”燕泽玉虽然看不懂古树前石碑上的外族文字,但也见过中原中类似的,母后每次许愿都写他和大哥身体康健,偶尔也写父皇,“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燕泽玉瞧见辛钤那密匝匝的睫毛飞快眨动了几下,眸中似乎闪过什么情绪,然后他听见男人说:“许个愿吧。”
燕泽玉挑了挑眉,虽然疑惑,可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在心底腹诽——在这么诡异的破庙许愿,真的有用吗?
两人到正殿的香火台排格中找到了红纸绸和笔墨。
打开排格时,灰尘扑面而来,但又有股尘封已久的书木沉香。
方才虽然腹诽得起劲,但真到提笔时,燕泽玉却犹豫了。
许愿……许什么愿好呢?
他又能为谁许愿……
母后书写过无数次的美好祈愿,似乎一条也未实现。
思及此,原本的兴致骤然淡了许多,燕泽玉握着毛笔的手提了很久,直到黑墨受不住,斩了卷*,他才突然回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