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于他们的大部队回来了,金戈与白棋前来报到。
白棋此前被太子外派了任务,只从金戈口中得知了燕泽玉的存在,繁城恍然一眼也没看清容貌,燕泽玉一直被太子殿下抱在怀里,裹得严实,所以白棋始终没见到这个得了严酷太子喜爱的晏国豢宠。
还挺好奇。
白棋掀帘进去,坐在床边的人瞬间朝他看了过来,那双杏仁形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藏着戒备警惕,但藏得不好,一眼被他看穿。
白棋突然能理解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为什么对这个俘虏留有偏爱。
外强中干的小鹿,眼睛湿漉漉可怜巴巴地落到你手里,偏生长了一对小鹿角,不服气地顶你,不痛不痒,但也算无聊日子里的消遣。
“玉公子,太子殿下让我给您带了玉脂膏。”
燕泽玉有些疑惑地接过,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涂大腿内侧的擦伤的,脸色瞬间爆红。
白棋看得有趣,“玉公子,这脂膏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你先出去吧。”
白棋俯身告退,却又被燕泽玉喊住。
“哎……等等。你们太子殿下去哪儿了?”
“太子殿下去王帐复命,说忙完便来看您。”
被白棋这么一说,倒像是他盼着辛钤回来了,像是父皇后宫里那些久不见君颜的妃子。
燕泽玉颇有些无语凝噎,挥手让人退下,白棋神色一闪,恭恭敬敬退下了。
这人据说是芙蓉阁里的清倌儿,可刚才那种慵懒中带着点不耐烦的矜贵是青楼楚馆这样的风尘地决计养不出的,那手臂轻抬自然挥手的动作像是以往曾做过千万遍的习惯……
白棋敏锐忠心,待辛钤从王帐出来便向上禀告了此事,在他看来,此事不小,关系到主上生命安危。
可太子殿下却不放在眼底,对此一笑而过,低低嗤了句“蠢”。
白棋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招了厌,吓一跳,将将要跪下,被金戈扶着手臂抬起来。
辛钤轻飘飘瞥了白棋一眼,“我说笼子里的小宠物,蠢,蠢得很。”
“走吧,去看看他。”
辛钤进来时,燕泽玉正站在墙边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弓箭,偷看被抓个正着。
辛钤在白棋和金戈的伺候下脱了皮裘,着一身黑金暗绣云纹的剑袖袍子,身姿挺拔让他想起繁城时挽弓见血的模样。
“要试试吗?”
“嗯?”
辛钤知道小东西脑袋里在想什么,故意问道:“你很喜欢这把弓?路上你也一直瞧。”
原来路途上那些自以为隐晦地视线都没逃过辛钤的眼睛,燕泽玉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嗯。”
辛钤勾唇淡笑,眼底闪过揶揄,“晌午过后,可以带你去练兵场玩玩弓。”
身后的白棋无声掩下眼底的震惊,手肘推了推身边的金戈,这大块头倒是已经见怪不怪,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出去再说。
燕泽玉不想说这个,略显僵硬地转移话题:“你将我、我表哥放到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他?”
辛钤却不回答,捻了少年一缕乌黑秀发,细碎的发尾轻扫他的脸颊。
“红色更衬你。”
燕泽玉已经对辛钤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有了准备,他如果不想回答你,就会把话题拉到其他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上去,想掰也掰不回来。
-
燕泽玉本以为辛钤只是说说而已,但男人当真领着他去了辛萨兵营练武场。
练武场就在露天席地的雪原,辛萨人自幼生活在干燥严寒里早就习以为常,士兵们个个肌肉虬曲,人高马大的,甚至有些健壮男人在极寒里不着寸缕地互博。
骠骑将军远远瞧见来人,其实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曾领着他们杀伐果断的太子殿下,而是辛钤身边立着的红裘美人。
天地浮白中的艳红色,总是让人难忽略的。
骠骑将军对士兵下了自行训练的命令便快步迎上去。
骠骑将军走近了才知道,这几日四处流传的所言非虚,巴掌大的脸蛋儿生得精致,眼尾略下垂,端的是一双无辜清亮的圆钝杏眼,眼睫毛长而卷翘,红唇皓齿的,就这么默默被太子牵在身边,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施虐欲。
英雄难过美人关。都说向来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偏宠晏国芙蓉阁俘来的小玩意儿,那人吃不惯辛萨的酒肉,就专程赦免了一位晏国宫廷的御厨子给那小倌做晏式吃食……
思绪转瞬即逝,他刚才的视线已经令太子生了不满,骠骑将军深知辛钤雷霆万钧的手段,不敢再看,深深俯首,“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辛钤淡淡扫过,骠骑将军只觉颈间一抹凉风,太子殿下牵着那少年略过他,“去找张小巧的弓箭,等会儿送到靶场。”
“是!”
燕泽玉一路被辛钤牵着到靶场,路上经过操练的军队也不见男人有所收敛,他强忍着羞耻抬眸观察这些士兵手上的兵器和练习的阵型。
他曾听大哥同幕僚研究辛萨的新型武器和诡谲莫变的进攻队阵,好几场关键战役,大晏士军因毫无防备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这么认真看着别的男人,我会吃醋。”
心里本就有鬼,燕泽玉肩膀一抖,待反应过来辛钤所言后颇为无语。
这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作者有话说:
花言巧语的太子殿下:D
第11章 皇子殿下
靶场少有独自练习静止靶的士兵,辛萨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偏爱于骑射。
围起来的靶场占地极广,燕泽玉极目远眺也只能勉强瞧见最远靶子的模糊影子。
“你能射中最远的靶心吗?”
辛钤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微微眯起的凤眼里似乎盛着笑意:“你猜?”
“我猜不到。”
不过,云将军大概能穿云破靶吧?
晏京茶馆流传着‘千里云将军,一箭破万军’的战绩,那是辛萨与鲁巴圣初战成名的一役,被大晏的说书先生口口相传。
只是……传颂战绩的晏国却没成想自己成了‘被破’的战败方。
*
马蹄奔腾声从几丈开外逐渐逼近,蹄下细雪飞溅如朵朵冰花,来人气势汹汹,临近太子身前却也丝毫不减速度,骏马鬃毛飞扬,势如破竹。
劲风袭来,燕泽玉心惊,辛钤握住他的手抚了抚,他不禁偏头。
男人神色如常,不躲不避,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黑沉的眼底无波无澜,勉为其难地看一出跳梁小丑的浮夸表演。
根本不用辛钤出手。
金戈手中的棕麻长鞭自空中飞驰而过,最为轻细的梢头狠狠鞭挞于马颈。燕泽玉知道这看似细长无力的梢头才是打人最疼的,马儿被迫扭头,痛苦嘶号,可就算如此也将马背上的主人驼得稳当。
“大胆!云将军可知纵马横行,是为对太子殿下不敬。”
云忌冷哼,利落翻身下马,皮靴踏在雪地发出沉闷响声,蹙着眉查看着爱驹脖子上的鞭伤,见未伤及筋骨才松了口气。
“嗤——堂堂一国太子,竟如此小肚鸡肠,臣不过是大意忘了拉缰绳,便是大不敬了。可怜我的爱驹……”
原来纵马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云将军。
呵。
还真是冤家路窄,虽说云大将军并不知晓自己这个冤家,可他万万不会忘了云忌这号人。
燕泽玉还是安静垂眸立于太子身旁,长睫掩盖阴翳,指甲刺入皮肉,针扎似的痛才能让他保持些许理智。
本以为云忌合该是个粗犷豪杰,可到了跟前,燕泽玉才发现云忌生了一副阴柔的脸。
阴柔却不女气的脸。
上挑的眼角像淬毒的银钩,锋利的眉毛竹叶似的,看似柔软,实则稍有不慎就能见血封喉。
阴柔、狠辣、暗藏杀机。
辛钤神情不改,万事不入其眼的冷漠,嘴角却勾了一分讥笑,道:“云忌大将军率领骑兵上千骑,竟连缰绳也敢忘?看来是这些天养病养废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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