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潋点点头,附和道:“的确不是什么省心事,顾家的几个铺子,能盘的已经全盘出去了,并非挣不到钱,而是实在没精力看顾……姚永,你便只顾着写你的文章就是。”
姚永昶撇嘴,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哪是想要铺子,他是想要零花钱。
顾潋又道:“参茸虽好,却十分珍贵,况且这一来一回,长途跋涉,风险极大。”
“自然是已经考虑周全。”万年喜起身给在座的几位满酒,“本想等顾丞回京时,我们商队跟着一起,算我们借顾丞一个风光。”
“自然可以。”顾潋答应下来,也愿意送万年喜一个顺水人情。
一桌人齐齐举杯,顾潋也举起自己那杯,打算只碰一碰嘴皮子,却被赵赫夺了过去。
“他不能喝,我替他。”说罢接连两个仰头,把自己并顾潋那杯一起干了。
顾潋看他一眼没说话,默许了这种行为。
酒过三巡,荣英眼看着喝大了,迷迷怔怔敬了万年喜一杯,旁敲侧击打听道:“万老板这一趟,能挣不少钱吧?”
万年喜一脸谦虚:“我也是头一遭,从未跑过这条商路,也从未开过这铺子,于是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先挣他个五万两。”
荣英:“……”
顾洋叫万年喜一番话吓得结巴起来,“五、五万两?”
万年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斟酌开口,“五万两,很难吗?”
“呵……”赵赫轻笑一声,“我对钱没有兴趣。”
顾潋:“……”
眼看着赵赫脸颊染上酡红,顾潋心知他醉得差不多了,于是把他的酒杯收起来,换了碗清水过去。
姚永昶早已喝得烂醉,听到赵赫的话,笑呵呵问道:“对钱没有兴趣?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赵赫先是眼神发木,接着转过脑袋,直勾勾盯着顾潋,再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顾潋叫他看的浑身发热,突然站起来,“大家都醉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儿,顾洋,你去外头喊人,将大家送回驿馆去,记得多拿几把伞,外头雨大。”
“是!”顾洋跑出去取了几把伞回来,顾潋接过一把,一低头,只见赵赫还在盯着他看。
“我们回去了。”顾潋轻声道。
“好。”赵赫虽嘴上答应,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有眼神跟着顾潋来回动。
顾潋穿上外袍,又从暗卫手中取了件大氅披到赵赫肩头。
“走吧。”
赵赫还算听话,乖乖站起来,跟着顾潋后头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马车。
顾潋不放心,掀起门帘再三叮嘱,“顾洋,务必将大家送回去,天气不好,不可耽误事。”
“少爷,放心吧。”
顾潋放下门帘,一转头险些撞上赵赫的鼻梁。
“顾潋……嘿嘿嘿。”赵赫突然傻笑,“顾潋,你真好看。”
也不知道那句话戳了笑点,顾潋没忍住笑了起来。
“……”赵赫一时看呆了,喃喃道:“笑起来更好看了。”
他身子一歪,往顾潋身上倒去,“顾潋,往后就该多笑笑,但是只准对我一个人笑。”
赵赫喝醉了话多,双臂搂紧顾潋的腰,一张嘴没停下来过。
“顾潋,你知不知道我头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顾潋本想把人推开,闻言卸了力气,“什么时候?”
“是、是五年前……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穿了一身大红官袍,打着伞跑去上朝,我远远看了眼,薛良说,就是你帮我把那些奴才赶走的。”
五年前有许多个雨天顾潋都是跑着去上朝的,已经不记得赵赫说的到底哪天了。
“那时我刚刚醒来不久,心智还停留在十岁,一开始我对你只是单纯的仰慕,我觉得这个哥哥真厉害,学问做的好,长得好看,还能让父皇那么喜欢,天天带在身边,我就做不到这些……”
他将顾潋当做那不可肖想的天上月,一边抗拒抄那些无聊的大字,一边又盼着顾潋什么时候能亲自去招英殿给他布置课业。
但实则次次都不如意,顾潋面上虽不显,但眼神中好似在说……
“你的眼睛好像在说……我是个大傻子,我心里难受极了,若不是期间昏沉了五年,我也能背过许多文章的。”
顾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赵赫的衣角,脑海中回想起他去招英殿布置课业时的场景。
赵赫这个学生实在不符合他的要求,每回去招英殿,赵赫不是还在睡觉,就是直接疯玩到不见人影,布置的课业也没有一次认真完成过。
起初顾潋也是对赵赫抱有希望的,奈何赵赫实在不争气。
赵赫抱着顾潋哭:“我天天忙着练功,累到一沾枕头就睡,你都不知道罗燕那个女人心有多狠,她才不管我是不是皇子,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我一开始天天挨揍,到后来才挨个揍回去。”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天天在床上睡大觉怎么叫都不醒。
顾潋轻轻拍了拍赵赫的后背以示安慰,赵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顾潋继续絮叨。
“发现对你有那些不干净的想法时,是在三年前的春猎。”
赵赫想起顾潋骑马时的场景,甚至停下来组织了一番语言。
“那年你打马于我眼前过,马蹄踩着花泥,扬起一片桃花,全扑在我胸前,那些轻飘飘的桃花瓣比刀剑还要锋利,直直把我胸膛豁开一道口子,砸进我心里去。”
他从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口热烫一片,于是他趁顾潋病着,偷偷潜入帐中,对着顾潋的睡颜端详片刻,走时大着胆子抓了抓顾潋的小手。
“当天夜里我便梦见了你,那时我就觉得,若是将你让给其他任何一个人,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生。”说着,他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食指沿着顾潋的衣襟来回蹭,“幸好……”
马车拐进院子,顾潋推搡一把,“坐直了。”
“我不!”赵赫愈发粘人,抓着顾潋的手,非要拉着他摸自己的发冠,“顾潋,你喜欢么?你喜欢我把它送给你。”
接着换了种十分可怜的语气,“我把它送给你,你别同我置气了好不好?”
“一件发冠就想收买臣么?皇上别忘了,你本来就欠臣一个发冠。”
“那你怎么才愿意原谅我?你也舍不得捅我一刀子,我这几天跟你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快要难受死了。”
听着外头暗卫喊下车的声音,顾潋决定给赵赫一个台阶下,“那皇上把那件肚兜交出来,臣就原谅皇上。”
“那怎么行!”赵赫痛心疾首 ,用力捂住自己心口窝,“那可是我的命!”
顾潋冷下脸,“那皇上就跟那肚兜过日子去吧。”
“别!”赵赫哭哭啼啼,从自己中衣里头拽出月白肚兜,含泪递给顾潋,“顾潋,你可要说话算话。”
顾潋忍着羞耻拿过去,把肚兜囫囵塞进自己袖子中,“自然会说话算话,臣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确保肚兜塞得严严实实不会突然掉出来,顾潋先下车,撑起手中的伞。
赵赫晃晃悠悠从马车上滚下来,趴在顾潋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屋里走。
顾潋将人安置在床边,亲手替他除去外衣,叮嘱道:“皇上别动,臣去打些热水来。”
赵赫乖乖点头,双手双脚规矩地放着,顾潋不叫他动,他就一动不动。
顾潋奖励似的摸了摸赵赫发顶,“臣很快就回来。”
可等打好热水回来,赵赫又不见了,顾潋朝一旁的暗卫看去,暗卫心领神会,指了指隔壁,“主子说突然有了灵感,非要吟诗一首,还要写下来给顾丞看。”
于是顾潋进屋时,看见的便是赵赫左手执笔,右手后背,仰头望天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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