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副样子,楚予昭突然就没了声音,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
洛白一声不吭地垂头坐着,心里却在絮絮抱怨个不停。
明明开始还好好的,握着我爪子不松手,挣都挣不开。
不光摸我的毛,还挠我的下巴,挠得那么开心。结果我就换了个模样,立即说翻脸就翻脸。
以为我神猫王的毛毛是那么好摸的吗?谁都能摸吗?
以后不给他摸了。不给!
洛白很想发火,却又怂,只能暗自絮絮叨叨,可心里实在是不平,便泄愤地将孔雀羽在空中抽得呼呼响。
楚予昭假装没听见,用手捏着眉心。
洛白将孔雀羽抽了一阵后,心里的气也消了,又去偷偷看楚予昭。
见他低头用手挡着脸,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将那根孔雀羽插在他后腰带里。
洛白从马车驶入城门的那刻,就察觉到了异常。城门口站着很多身着铠甲的兵,入城后,长街上也是十步一岗,街上都没有什么行人,到处充满凝肃紧张的气氛。
夕阳从马车窗斜斜照进来,落在楚予昭的侧脸上,形成了明暗两色。特别是入宫下了马车后,他在两侧跪伏的大臣们形成的通道里急急行走,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森寒,又成了那名洛白在朝堂上见过的朕。
地下陵墓里的那些脆弱和眼泪,似乎只是洛白的一场记忆偏差,只有他衣袍上的点点深色血痕,证明那一切的确发生过。
成公公和几名内侍迎接上来,跟在楚予昭身后向前走。御林军和禁卫们都留在宫门口,只有红四继续跟着。没人管卜清风,他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也追了上去。
一行人疾行至乾德宫前方时,秦韵已经带着几名宫女等在那儿,身边还有一群太医。
成公公瞧了眼同样小跑步紧跟着的洛白,低声道:“洛公子,您该回宫了。”
洛白也低声问:“成姨,你之前回宫,替我给元福姨带信了吗?”
“带啦,已经派人去给元福讲过了。”
“那说了今儿我会留在庄子里吗?”
“说过啦。”
“那栗子糕呢?”
“也说啦,让元福给你留着。”
洛白嘻嘻一笑:“那我就不怕了,不回去。”
成公公:……
楚予昭步伐很快,插在后腰的那根孔雀羽,随着他步伐急急颤动,两旁的内侍一直没敢抬头,所以并没看见。
红四倒是看见了,但他不觉得那值得一提,就和他喜欢把剑搂在怀里一样,陛下在腰后插根孔雀羽也没有问题。
秦韵疾步迎了上来,看清楚予昭胸口处的血迹后,脸色大变,声音尖锐地喊了声:“太医。”
楚予昭缓下脚步,沉声道:“朕没事,就是点皮外伤,太妃不用担心。”
“哪能没事呢?差一点就伤着要害了。”秦韵急促地道:“快回殿,回殿去让太医好好看看。”
到了后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因着楚予昭的伤口只是随行医官简单处理,太医们重新进行了上药和包扎。
隔着一座屏风,秦韵听着里面太医的对话,知道伤情不是很严重,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看其他人,视线就落在了卜清风和洛白身上。
这两人她从来没见过,其中一名还是和尚,不免心下诧异,多看了几眼。
卜清风忙上前行礼:“贫僧卜清风参见太妃,太妃凤体安康。”
他的外貌长得极具欺骗性,眉目清俊,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秦韵一见之下便颇有好感,微笑道:“高僧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谢太妃。”
卜清风刚回完话,就觉得后颈一凉,双足微微离地,只有脚尖还踮在地上,竟是被人又捉住衣领提了起来。
他又惊又怒,正要回头去看,就听到红四那平板无起伏的声音:“太妃,这和尚粗野不懂礼数,不知怎的也跟了进来,属下先将他带下去。”
“啊……”秦韵愣怔住,微微张开嘴,看着红四将那和尚倒提着出去。
卜清风心中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发作,且太妃还看着他,得保持风度,所以虽然狼狈,却也坚持单手竖在胸前,边退边念了声:“阿弥陀佛。”
待到屋内安静下来,秦韵回过神,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了声,又看向站在对面的洛白,声音柔柔地问:“小公子,你叫什么名?”
洛白长得实在是漂亮,一双眼睛如宝石般纯净透澈,秦韵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了赞叹。
洛白的娘,对他态度远说不上温柔,村里的那些女人就更别提了,被秦韵这样柔声一问,他立即乖巧地回道:“姐姐,我叫洛白,洛白那个白。”
秦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微微愣怔,但她也不以为忤,只抿嘴笑道:“你叫洛白啊,本宫记住了。”又对身旁立着的宫女道:“给洛公子看座。”
“别看座了。”屏风后响起楚予昭淡淡的声音。
楚予昭已经上完了药,衣着完好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支孔雀羽,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等几名太医提起药箱离开后,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规规矩矩站着的洛白:“来人,把洛公子送回玉清宫。”
洛白一听这就急了,忙道:“别来人,别来人,我今天可以不回去的,我给元福姨带了信,说我会留在庄子里,现在回去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楚予昭目光凉凉地注视着他,神情看上去并没有可商量的余地,洛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撅着嘴嘟囔:“回去就回去,谁稀罕在这里啊,你越来越凶了,我才不想在这里……”
“嗯?”
“我说现在就回去,明天再来。”洛白敏锐地察觉出来危险,连忙机智地改口,“这里很好玩,我明天再来。”
他走向殿门,走几步后又转回身,一个个打招呼:“姐姐我走了,成姨我走了。”连伺立在秦韵身侧的宫女也没放过,“小姐姐我走了。”
就是故意不去提楚予昭。
他似乎觉得这样心情才舒畅些,跟着一名小太监,快步溜出了殿门。
秦韵看着洛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哑然失笑,问道:“这位小公子我倒是从来没在宫里见过,他是……”
楚予昭拿条帕子揩着手指,嘴里轻描淡写地道:“一名故人的儿子。”
他不愿意多说,秦韵也没有多问,成公公知道他俩要谈话,将多余的太监内侍都遣退,屋子里只留下他和秦韵身旁的一名贴身宫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高速上,这章是半夜写出来的,看在作者这么拼的份上,宝们多多留言呀。
第34章 一根帕子
殿门关上, 秦韵脸上淡淡的笑意消失,神情凝肃起来:“陛下,今日成寿将事情一说, 我立即就按照你平常给我的布置, 令御林军将禄王府围了起来,再将宫里严防死守,特别是看住冷太妃所在的长春宫,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动。”
楚予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语气随意地道:“宫里我倒不担心,只要冷柄在宁作边境没有动作,他们就不敢有异动。我是临时起意去的龙蟠陵, 就算冷柄即刻带兵来京, 日夜兼程也要好几日才能到, 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顶多只能派一点刺客小打小闹而已。”
秦韵迟疑了下, 又问:“陛下,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为何突然去龙蟠陵?”
楚予昭搁下茶杯, 在秦韵对面坐下,垂着眸没有做声。
他不说话, 秦韵也不催,这样等了片刻后, 楚予昭喉结滚动了一下, 哑着嗓音开口:“韵姐, 予策的尸骨被人做了法。”
“做法?予策尸骨被人做法?”秦韵震惊之下豁然起身, 身下的椅子被拖动, 拉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异响。
夕阳已落山, 夜幕低垂,洛白跟着手持灯笼的小太监,走在回玉清宫的路上。
前方就是那座他经常会路过的偏殿,如同平常般大门紧闭,那名爱坐在台阶上的老太监也不在。透过长满野草的高墙,可以瞧见某段飞檐上有团橘黄光影,是那下面的某间屋子里点着烛火。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