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一双手忽地扶住我肩膀,“你母妃的事,孤已经知道了,你别太难过了。”
我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太子哥哥。”我抓住他衣袖,仰头望着他,“我母妃睡得太沉了,你赶紧叫太医过来,叫他们都过来!”
太子要扶我起来,“好,太医们都来了,你先跟孤离开,这里有他们在就行。”
“我不!我不离开这,我要守着我母妃。”我猛然推开他,可他又来抱我。
“弟弟,你先离开这,听话,这里有太医在就行了。”太子说话时,往床边瞥了一眼,“这里还有宫人,他们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的。”
我双眼已凝上泪,“什么后面的事?我母妃不过是睡着了,要处理什么后面的事?我哪都不会去的,我要守着我母妃醒。”
太子眼神变了又变,最后他松开我,“行,孤陪你一起坐着。”
我没再回话,只握着庄贵妃的手,看着那些太医一个个上前来,又跪在屏风外。不会不觉天色彻底昏暗,我抹了把脸上的泪,“什么时辰了?很晚了吧,你们快去备晚膳,待会我母妃醒了,要用膳。”
这句话落,殿里的哭声又起来,我转头看向那些人,“哭什么!你们哭什么!叫你们备膳,有什么可哭的?你们不愿意去,我自己去。”
我站起要走,却被太子捉到怀里,他抓住我的手臂,“孤知道你难过,可这已经好几个时辰,你坐在这里,
不吃不喝,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我没事,我……我就想等母妃醒来。”我想挣开太子的手,可他抱得更紧,语气也比方才严肃。
“你母妃已经薨了,刚才诸位太医都看诊过……”
太子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我强行打断。我不断摇头,眼中所含的泪已让我有些看不清眼前,“没有!没有!她只是睡着了。”
“弟弟……”
“你松开我,我要去守着母妃。”
“你母妃会按照皇贵妃的礼制入皇陵,一应皆按好的办。我朝虽从未有皇子送棺入陵之先例,但孤也许你这个特权。”他缓了语气,似想哄我,我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崩溃地捶打他。
“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母妃绝不会出事!”
太子任由我打他,只是叫殿里的人全部退出去。我哭到精疲力尽,只能委顿于他怀里时,一个轻吻落于我额头上。
“弟弟,你放心,孤会待你好的。”
这一次我没有再推开太子,而是真像个刚刚丧母的儿子无处可去,只能躲于他怀中寻求慰藉。
第104章 冬至(5)
接下来的几日,我皆像彻底失了主心骨,魂不守舍地待在华阳宫,纵使是我独处的时候。
阖宫之大,我不知道私下有没有人监视我,所以必须不能漏一丝破绽,才能平安将服了假死药的庄贵妃运出宫。
我已经跟四皇子计谋好了,庄贵妃棺木入皇陵那日,他会将庄贵妃带出去,宋楠也会混在其中。
我选择带庄贵妃离开,是因为她在皇城一日,就受桎梏一日。只要太子拿庄贵妃来胁迫我,我就毫无办法,因此我必须要确保庄贵妃的安全。
至于皇上,太子若是知道我拿了玉玺去找东宣王,他想名正言顺地登基,就更加不会迫害皇上。
太子手里没有玉玺,皇上又殡天的话,别说诸位藩王不信服他,恐怕京中的几个王爷也不会首肯他登基。
因假死药的功效只有七日,我先找国师算准下葬的吉日,才让庄贵妃服的药。
-
转眼到了送棺入皇陵的当日。
我浑身素白,麻布缠额,提前一日斋戒焚香,在天色微明就随着送棺队伍出发。两道宫奴撑伞秉烛,黄纸如水汤汤,洒于半空。
天色从刚晞转为大白,一直走在我身后的钮喜几步上前,“九皇子,你走了很久了,上马车休息会吧。”
从未有过皇子送后妃棺木入皇陵的先例,宫中为我备了马车,马车也是浑白,连马都选的白马,但我并没有坐上去。
我摇摇头,充当回答,继续往前走。终于,我们到了皇陵,进入皇陵后,我照礼部礼制一应做事,点香、焚纸、擦棺。
最后,当棺木被身材高大的数十人太监合力用绳索放下几丈以下的地下时,我装作情绪崩溃,猛然往前去追。
“九皇子!”
“九皇子当心!”
“……”
身后囔囔开了,好多人来拉我,但又不敢使全力,怕伤着我。我狠狠甩开那些来拉扯我的手,做出一副大有随棺木而下的架势。混乱之中,我踩到抬棺木的落在地上那一截的绳索,重摔于地。
棺木只能暂停下放,我虽摔在地上,却仍然去够棺木,抓着绳索往前爬。
“母妃,你带儿臣一起去了吧!”我声音从那日庄贵妃假死起,就一直是嘶哑的。
但我未能够到棺木,就被人一把拉住。
“弟弟。”
声音是太子的。
我抓着绳索的手不由攥地更紧。
我果然没有猜错。
太子生性多疑,只有我悲伤过度,他才会有几分相信庄贵妃的死讯。
纵使他那日抱着我,哄我许久,我后面也听到他吩咐自己的宫人将庄贵妃这几日服用的药渣全部拿走。
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宫里,可他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皇陵,他大抵还在试探我。
我只能故意充耳不闻,还是失态爬向棺木,直至我被拦腰抱起。
被抱起后,我才发现太子今日穿的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他穿的是太监的衣裳。宫里的太监因为净身的缘由,大多肤白无须。太子他本身不需要乔装打扮,也是肤色赛雪,混在人群中,若不仔细看,只会让旁人觉得这个太监额外高大些,又相貌阴柔些。
他一出现在我面前,有眼快者认出,立刻跪在地上,但不敢呼太子名讳。
“九皇子悲伤过度,不宜在这,礼部侍郎,接下来的事就由你操办。”太子似乎并不准备继续隐藏身份。
“是,但方才已过了下棺的吉时,需要再等上一个时辰。”礼部侍郎跪在地上,不断擦着额间大汗。
太子略一沉吟:“那就等上一个时辰,不许出差错。”
我在太子怀里仍挣扎要下地,他双手将我抱得更紧,不顾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硬是将我带出陵墓,抱上马车。
我一被放到座位上,又急着往外跑,只是我腿摔伤,没跑两步,再次跌坐在地。太子堵在马车门口,他嫌太监冠帽憋屈,一把摘下,丢在座位上。
“别乱动了,让孤看看你腿伤成什么样了。”太子伸手来扶我,我想推开他,没能推开,只能看着他将我裤腿卷起。
两膝皆磕破了,右边磕得更严重,太子见到伤势,眉头就皱了起来,叫人送膏药过来。
吩咐完人,他又将我抱到座位上。我明白我现在是出不去马车了,只能萎靡缩成一团,呜咽着喊母妃。
耳边似有叹气声传来,我隔着眼泪看到太子的脸。这些时日他忙碌不少,眼底都有了一层极淡的青黑,不过他相貌素来艳丽漂亮,这层青黑并不折损容貌。
“旁人都说女子是水做的,孤瞧弟弟也是水做的,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眼泪。眼皮都哭肿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再难过,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指尖还顺手捻去我腮边的泪。
我当没听见,继续小声呜咽。
这时,送膏药的宫人来了,太子没让人进来,只掀开车帘将东西接过来。他将我两腿的裤子都卷上去,以手指给我上药,“疼就跟孤说。”
原来太子也给我上过药,那时候林重檀还躲在我的榻下,当时太子上药动作极重,疼得我鬓角出汗。但如今,他上药举动轻柔许多,像换了一个人。
其实,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太子知道我就是林春笛,他还会是这个态度吗?
当我是林春笛,他待我如卑贱的蝼蚁,贬低我为卖肉的小婊子,纵使我想讨好他,他却连正眼都懒得看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