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当今瑞王的男妻温霈,既是溱帝心腹嫡子,家世显赫,本身也才华横溢,容貌出众,瑞王娶他,于储君之位大有助益,为这么一位贵公子断子绝孙,世人倒也能理解,况且瑞王专情,并不纳妾,实在无可指摘。
想到这里,淮祯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楚韶,楚韶的长相无可挑剔,以至于连吴莽这种粗人都能说出“王爷喜欢楚韶似乎无可厚非”这种话。
楚韶以前能文善武,现在手废了,脑子也被钟情蛊毒得不甚清醒。
至于他的家世,亡国之臣,落魄的侯府公子,再有一层,楚家和中溱对阵边关多年,互相厮杀,说是隔着血仇都不算过分。
简直是,样样都配不上。
如果是三年前的楚韶就好了。
三年前,淮祯被楚韶一枪挑下马,摔了一脸泥。
但他也扯下了楚韶脸上的面具。
他看到了南熹将军的真面容,几乎一眼就入了迷,鬼使神差口不择言:“你降入我中溱吧,我娶你做王妃,我愿意为你断子绝孙。”
他那时从马上摔了一屁股蹲,坐在边境的沙尘中,灰头土脸。
楚韶坐在马上,发丝划过他从不在战场示人的出尘面容,他看着马下的淮祯,眸中碎了月光般柔和,他淡笑一声,“手下败将还敢口出狂言。”
淮祯被他训了这么一句,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土。
一把银亮的枪头伸到他面前,没有杀伐之意。
淮祯顺着枪身上移视线,只见楚韶微微躬身,左手手肘搭在马背上,右手持着长枪,眼中隐隐含着笑意与怜悯,一副看孩童哭闹的姿态。
他卸下一切敌意,只这么看着淮祯。
淮祯将手搭在枪身上,借力从地上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尘土。
楚韶轻笑出声,调转马头,悠然离开。
裕王殿下情窦开得正盛,还以为楚轻煦这是害羞,于是第二日交战时,轻敌中计,被困绕音谷三日,那三日的折磨,楚韶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当年淮祯真是气死了,他初开的情窦就这么被浇灭于绕音谷。
他只知道自己受辱委屈,像个傻子一样被提着耍。
完全忘了,三年前,楚韶有两次机会可以杀他,却都选择了手下留情。
三年后,淮祯嫌弃怀里这个傻子,配不上自己。
作者有话说:
低情商:你降入我中溱吧,我娶你做王妃
高情商:我愿意为你断子绝孙
韶儿(嫌弃):大可不必!
第12章 折腰(八)
楚韶当夜就起了高热,昏沉了数日才好些。
淮祯拿过司云写的第四页纸,用朱笔将带楚韶去过的地方一一划去。
“湖心亭听书。”
那日之后,裕王默许说书人四处活动,等同于解了城中的禁言,被魏庸禁止的各类杂书也重新在坊间流传,私史,文集,话本层出不穷,甚至同意岐州文人以同等资格参与中溱的科举考试。
这一举措大受文人群体欢迎。
按惯例,战败国在归顺后,通常需被禁止三年科考,这三年也是战胜国进行思想侵略的缓冲期,最大程度避免选拔出“身在曹营心在汉”阳奉阴违的文臣。
淮祯敢解这一禁制,实在是因为,魏庸这个旧主在岐州的声望臭如隔夜的泔水,根本没有哪个脑子清醒的文人愿意为了这么一个昏君冒着文字狱的风险和中溱对着干,倒也有那么几个蠢才给魏庸说话,可惜写出来的文章狗屁不通,根本连科举的门槛都摸不到。
有才情的雅士也在文章里夹带私货,不过歌颂的却是楚家,尤以楚韶为主,楚昀为次。
楚氏一族已经被抄家流放,楚昀出使北游后了无音讯三年至今生死未知,楚韶...现在满脑子想着当自己的王妃。
简直毫无威胁。
再者,于淮祯而言,他们吹捧楚韶,倒也没有那么刺他的耳——只要不再提绕音谷之战。
因此,随他们去。
淮祯又用朱笔划去了“坐画舫出游”这一项,自百姓知道楚韶坐过春水湖的画舫,竞相模仿的人数以千计。
岐州依山傍水,水路航运自然是一等重要的。
水路上的生意不比城中的市集,一旦出事,轻则货物浸水全毁,重则人船两失。
魏庸在位时,水匪抢劫撕票的案子不计其数,导致那群靠水而生的居民如履薄冰,灭国动荡之后,水路上的生意更是彻底停滞不前。
这群劫匪劫不到货船,就会把目标锁定为春水湖上的画舫。众所周知,坐得起画舫的都是些富商贵人,有时候劫一艘画舫,可比劫两艘货船还要赚。
溱军入城前的半年,城中就有两个坐画舫出游的富商遭遇毒手,一个交了钱还被撕票,一个誓死不从,居然直接被割了头颅,第二日头被岸上的渔民用渔网打捞起来。
实在骇人听闻,然而官府也不曾有所作为,可见南岐已经烂到了根上。
溱军入城后,奉淮祯之命肃清水道,一万正规军重拳出击,两岸的劫匪抓到立即绞杀,不留一丝情面。仅仅用了七日,就还了各路水道太平,更绝了某些人落草为寇的想法。
然而这群百姓却将信将疑,甚至还有谣言传溱军和土匪勾结要把百姓骗进去杀,因此没人敢以身试险。
直到裕王亲自带着楚韶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下在春水湖上游玩了半天,谣言立刻不攻自破,水上的航路渐渐有了船只,新上任的海运使尽职尽责护送船只,不到半月,水路的生意已经明显有了起色。
淮祯身边的心腹原先并不能完全理解他把楚韶留在身边好生照顾的原因,现在眼看着岐州颓势扭转,终于承认裕王的高见。
有楚韶在,收割民心就跟收割麦子一样,简单又利落。
在岐州,只有把楚韶拿捏在手,淮祯才能像如今这样,四两拨千斤。
原本还应该带楚韶去马场和校场,以此展示溱军的威武,进一步用军队的威严打压岐州百姓,让他们彻底服从,再不敢生反乱之心。
想到这里,淮祯转头看了一眼就在近处床榻上睡着的楚韶。
他两颊微红,阖上的睫毛在睡梦中轻颤,靠近了听,呼吸还有急促,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低热还未完全退下。
岐州在短短两个月内从一座死城被治成人声鼎沸管理严明的都城,其实已经很够。
淮祯替他掖了掖被子,决定暂时放过他,让他好好养病。
掖被子的手忽然被微凉的手心覆住,楚韶居然抓住了淮祯的手腕,他阖着眼睛,泪水沾湿了睫毛,自眼尾滑落。
“...娘亲..."
他困在梦中,眉头紧紧蹙着,声音哽咽又痛苦。
淮祯一怔,他这是梦见了自己的娘?
梦到的是什么场景?
他记得安宁侯夫人是被魏庸的宠妃逼死于后宫之中。
楚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淮祯轻叹一声,呢喃道:“楚韶,我和你还真是...同病相怜。”
他虚握住楚韶的手,不忍留他一人面对可能不算太好的梦境。
*
冬雪融化后,初春的桃花开得热闹。
病愈的楚韶站在南宫的高台上,春日回暖的风轻抚他光洁的额头,顺便送来一阵清香。
楚韶远远眺望,视线越过千篇一律的亭台楼阁,定在一处生机勃勃的嫩粉色上。
“那里是桃林吗?”
他指着那处,拉了拉同他站在一起的裕王的衣袖。
淮祯定睛细看,确是一小丛桃花,应该是某位大臣府邸里自种在院中的桃树。
看那面积还不小,他也好奇是哪户人家如此有闲情雅致。
一旁的温砚立刻解答了王爷的疑惑:“是安宁侯府。”
淮祯有些意外:“侯府都落魄了,桃林还打理得这么好?”
“什么?”楚韶凑过来,好奇地追问:“什么落魄了?”
“...没什么。”
“我想去那里看看。”楚韶兴致勃勃地说。
淮祯凝眸,楚韶耳垂上的朱砂相比于冬天,似乎又淡了些。
朱砂全部消失时,他会想起一切,现在虽然有所淡化,却还是轮廓清晰,颜色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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