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伏妖录(231)
“喝——!”鲤鱼妖双目圆睁,四处拍打挣扎了几下,两手甩开,扒着板车,爬了起来,鱼头四处望望。
笼子里头挤着两只川地来的锦鸡,同样打量鲤鱼妖。
鲤鱼妖自言自语道:“这是哪儿?哎……好痛。”
鲤鱼妖全身痛得很,鳞片被烧焦了并大片地脱落下来,扒着货车沿往外看。
“到陈仓了吧。”一只锦鸡说。
鲤鱼妖吓了一跳,说:“妖怪啊!”
“你自己不就是妖怪。”另一只锦鸡嘲笑道,“有病啊你。”
鲤鱼妖一想也是,说:“两位……怎么会在这儿?”
“你瞎啊。”第一只开口的锦鸡说,“没看我俩被关着吗?”
“你们……都是公的吗?”鲤鱼妖好奇道,想起通常飞禽里都是公的羽毛华丽些。
“公的母的关你屁事。”第二只锦鸡不客气道,“水族都这么多管闲事吗?”
鲤鱼妖说:“我好痛啊——”鲤鱼妖嘴巴也痛,身上也痛,肚子还饿得半死。
那油纸上破了几个洞,雨水源源不绝地淌下来,不多时便将两只锦鸡淋成了落汤鸡,虽是夏天,下起雨来却也冷得锦鸡颇有点瑟瑟发抖,身上没一处是干的,只得挤着取暖。
一场雨后,长安的空气无比清新,李景珑带着驱魔司众人出函谷关,特兰朵的酒肆暂时交给伙计,也随阿泰出门游玩。众人沿着青山间要道驰往洛阳,在洛阳驱魔司住了一天,又往大运河去。其时洛水航道直通扬州,又是盛夏时节,来往大船络绎不绝。
“你还坐船啊。”鸿俊朝李景珑说。
裘永思笑答道:“不碍事,洛水与大运河不像黄河,没什么风浪。嘿,今儿也沾沾长史的光,这地方只有当官的能住。”
确实京杭航道较之黄河一带平稳许多,按裘永思的提议,众人租了一艘大舫的中层,六间美轮美奂的上房,一开船便有风吹来,纱帘飞起,暑意顿消,两岸风光如画,只消三日三夜,便能抵达杭州。
鸿俊上次搭船时住在甲板下的中舱,这尚是第一次乘坐楼船,当即兴奋得不行。李景珑便与他四处闲逛,这大舫乃是达官贵人所乘,专供三品以上官员来往苏杭与洛阳等地。李景珑特地请太子写了手谕,他正是太子身边红人,地方官自然一路小心伺候着。
运河航道上,果然如裘永思所言,一路风平浪静,并无多少颠簸,还有歌女带着琵琶唱曲,船上更供应沿途一应精致点心。众人白日间便聚在中央宽敞厅堂上,读书的读书,赏景的赏景,当真是心旷神怡。
鸿俊坐在栏前,望向两岸青山,李景珑则在案前喝茶。
莫日根与阿泰则对着一叠画纸与地图,数日间俱看个不停,阿泰还带了几本波斯文古本,时不时翻看。
“你们在看什么?”鸿俊终于忍不住问道。
莫日根皱着眉头,说:“我们在寻思这几个符号的意义,你见过么?”
阿泰翻过纸张,让鸿俊看,鸿俊摇摇头。
“这张呢?”阿泰又问。
特兰朵说:“这回鹘文不似回鹘文,吐蕃文不似吐蕃文的,我看都不是文字。”
阿泰说:“一定是文字,不会是法印,我们试过了。”
“咱们再来一次?”特兰朵叉腰道。
阿泰马上改口道:“对,不是文字!”
特兰朵这才作罢,鸿俊简直哭笑不得。
第125章 前人遗迹
陆许与阿史那琼、裘永思三人正在研究什么小法宝,鸿俊示意莫日根去陪陆许, 莫日根抬眼一瞥, 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炭条,只轻轻摇手,示意再说。
“找到符号的意义了有什么用?”鸿俊说。
“就能找到不动明王余下的五件法器。”莫日根说。
鸿俊闻言, 转头看了李景珑一眼, 李景珑却端坐案前喝茶, 鸿俊说:“景珑, 你不来想想么?”
“查过了。”李景珑说,“一无所获, 我看你俩也不必成天冥思苦想的, 没有就是没有, 找不到就算了,顺其自然吧。”
莫日根说:“我心里没底。”
不远处裘永思回头, 笑道:“人家不动明王都不着急, 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泰笑着答道:“否则我怎么放心走人呢?”
鸿俊发现驱魔司的伙伴们自从去过兴教寺后,这几天一直在端详几张图案, 说:“要么回长安以后, 把商会会长找来,咱们再问问?”
獬狱案结束后, 翰国兰便回往商会,神不知鬼不觉,会长换了两次人,居然还没被发现。李景珑却说:“算了, 我可不想与他做生意。”
李景珑平生什么都能摆平,唯独每次一做生意就被人往死里敲竹杠,只因从前银子都当铜钱花惯了,更不习惯与人杀价。一把剑已经被翰国兰坑得倾家荡产,现在五件法器,不被讹死?
“他也说不出更多。”阿史那琼答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能记得这些就不错了。”
鸿俊经李景珑解释,渐渐明白到,那天鲲神的首要目的,也许是为了套玄奘的话——拿自己与鲤鱼妖的关系,顺带着从玄奘处捎点消息,寻找未来解决战争的办法。
而玄奘的回答是“邪不胜正,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可降伏一切诸魔”,“邪不胜正”意指终究能战胜安禄山。“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正是不动明王。
但要真正获得不动明王的完全力量,单靠一把智慧剑是不够的,先前鲲神也猜测过,要集齐六件法器。于是莫日根等人便开始琢磨,翰国兰曾经得到的消息,以图将法器全部搜集齐。
翰国兰给他们的是五个符号,颇有点像甲骨文里的符文,一张是门一般里面加入了许多竖线的符号;一张是一个极其简单,像眼睛般的绘画;一张则是一个向上的曲线凸起,顶端有一弧线,两侧伸出几条无意义的短线;一张是个封口的半圆,划出一条断线。
最后一张,则是迂回的折线,左侧还有流水般的曲线。裘永思的笔迹分别在上头标记了“门、眼、坡、月、河”五个字,方便分辨。
时日久远,靠这么几个符号找到余下五件法器,谈何容易?
“我觉得这个像是曜金宫的门。”鸿俊拿着门似的那张,说,“该不会是在曜金宫里吧。”
“差远了吧。”李景珑说,“你家大门上是这样的。”
李景珑一振精神,过来画下重明的图腾符文,尾巴显得不一样。
“这与火有关。”莫日根沉吟道,“但不是祆教的图腾。”
阿泰翻完书,把五张图铺开,说:“这五张每张各代表一个地方。”
“你怎么看出来的?”李景珑问。
“直觉。”阿泰答道,他望向李景珑,说:“要么你来?我实在想不通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吧。”鸿俊笑着说。
李景珑一瞥鸿俊,眼中带笑,坐了过来,分开那五张符号,裘永思三人突然停下动作,仿佛知道李景珑要讲课,便都围聚过来。就连特兰朵亦不禁好奇起来,侧头望向李景珑。
李景珑摊平纸张后,说:“很抱歉,我也想不出来,不过按我一向推测案情的方式,我想这五个符号,仍然有迹可循。”
众人便认真静听,这尚且是李景珑第一次教他们推理,不敢造次。
“首先,这五个符号,一定是有来处的。”李景珑说,“不管是文字还是图案,总有人记录了它。”
阿泰说:“这也是我们的其中一个切入点,谁留下了它们?”
鸿俊隐约能捉摸到李景珑的思路了。
李景珑朝众人正色道:“不管是谁,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识字,否则就会写字了,不可能只有一个符号,而一个不识字的人,想记录一件事,他会怎么做?”
“画画。”裘永思说,“画简单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