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119)
“薛大将军到——”
门口的家丁又喊了一声,魏麟就眼见着商戌从大皇子处离开,迎向大门口。再看看身边魏渊廷,脸色瞬间发青,但面上笑容不减半分,
越看越渗人。
薛长峰跟商戌寒暄了几句,家丁依旧领了他们要入席,却没想到正巧就是领向魏渊廷这一桌。魏麟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又怕薛长峰认出他来,会说些什么怪话出来,只好往后挪了挪,朝魏渊廷身后躲了躲,悄悄看。
哪位官员入哪席,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都是差不多的地位,才会坐在同一桌上。譬如大皇子与右相原稚,跟商戌自然是同坐一桌,那么魏渊廷和薛长峰这类武将,自然也要同坐一桌。
眼见着薛长峰越走越近,魏麟注意到他身边,稍微靠后的还有一个人。看身材应该是女子,那女子挽着薛长峰的臂弯,因天色已暗,看不太清女子的长相。魏麟却莫名的心跳加速,连眉毛都不自觉抖了抖。
他们这桌坐了不少将军之类的人物,魏渊廷也给魏麟悄声介绍了一番,宣国三大名将来了两个,由此可见商戌的地位有多高。
魏渊廷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不去看薛长峰,转而拿起桌上的茶品尝了起来,眼睛也看向别处。
魏麟自然是看懂了他这动作的意图。他和薛长峰不睦已久,早已不是私下的事,而是摆在台面上,众人皆知的事情。于是乎,谁先和谁打招呼,就成了一种较量,先打招呼的那人肯定没面子些。但魏麟实在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争的。
想着想着,薛长峰已经带着他身边的女人落座与这桌。
魏渊廷还在看别处,魏麟故意侧着脸往他身后靠了靠,反正能藏就藏着,最好一会儿吃饭了就可以低着头只管吃,什么都不用管。
结果薛长峰却豪爽地开口招呼道:“魏兄,好久不见。”
魏渊廷闻言,放下茶杯转过头来,满脸都是笑着道:“薛大将军……”可他招呼还没说出口,表情就僵住了。
魏麟在旁边一直盯着看,那女人本不知道在看什么,待薛长峰开口之后,女人也转过头来,咧开嘴笑起来。
魏麟整个人惊呆了,想也没想一声惊呼从嘴里发出来:“娘?!”
女人见他也很惊讶道:“麟儿?!”
这一桌子武将都听见了两人的惊呼,魏渊廷和薛长峰的脸色都铁青。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再说话。
魏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算什么事儿?他跟他的父亲遇见父亲的死对头带着他的母亲,四个人同坐一桌吃饭。
结果还是傅央,率先打破了沉默道:“麟儿怎么会在这儿?”
魏麟哭笑不得反问道:“这话该我问娘才是吧……”
三年前在涟水门,魏麟跟傅央见过一面,两人聊了些七七八八的,然后便分开了。这也没有办法,自小不在身边,纵使魏麟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娘亲,可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又会因为接触得太少,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记得那时,多半是傅央在问他些近年的事情。
魏麟好像是如实说了,再湘城时薛长峰遇刺一事他也一五一十说了,只因为好奇他娘为何跟薛长峰认识。可傅央听完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这段重逢便算完了。
哦,傅央还帮他结了窑馆的茶钱。
这么想倒还真是个好娘亲啊……魏麟想着,情不自禁笑起来。恰好魏渊廷转头就见到他面带微笑,怒气顿时涌上来,低声骂道:“笑什么笑,好笑吗?”
傅央眉头微蹙道:“你不爽,你骂孩子干什么?”
魏渊廷又转过头看着傅央。二十年不见,傅央不仅没有老,反而比起当年少女的模样更显风韵,可她却坐在薛长峰身边。
何为求之不得,傅央便是魏渊廷的求之不得。
好好的来为商戌祝寿,这寿宴上武将一桌却搞成了薛魏两家的修罗场。
薛长峰见过魏麟,自然知道魏麟在薛子钦手下从军,他便开口道:“小魏怎么在王都,没在子钦处吗?”
薛长峰这话说得十分有水平。桌上另外几人一言不发,只敢看着眼前这场“恶斗”,薛长峰此话一出,情报透露不少:魏渊廷的小儿子原先在薛家军从军,这未免也太嘲讽。
魏渊廷怎么能容许自己落了下风,立刻道:“劳薛大将军费心了,犬子替我去了解了一下北方军治军如何严明,也好让我商州军学习学习。”
薛长峰微微一笑,回应道:“魏兄这般好学,令薛某颜寒,指望还能给魏兄帮上一二,以免商州边界像上次一样被芜渠侵犯才好。”
桌上这两大将军你来我往的开始唇枪舌剑,魏麟不敢说话,傅央不想说话。母子两个隔着桌子上美味丰盛的菜肴互相对望许久。
魏麟可不笨,又是些事情之前不明白的,现下看着情景,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娘亲肯定是跟薛长峰有情的。以他对魏渊廷的理解,若是真的中意他娘亲,恐怕强抢下药之类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若是两情相悦,还有了孩子,为何娘亲却没有嫁给魏渊廷做他的侍妾呢?
魏麟想着这些感情上的纠葛,又想起江也来。
对,为了避免以后也有这种破事,那个青砂,也应该早些打发走了才好。
第108章
“三皇子到——”
桌上正在为感情纠葛气氛僵持,家丁再一高喊,众人的目光立刻有了地方放,跟逃避似的飞快看向大门口。
魏渊廷在魏麟耳边小声说道:“这是三皇子岑黎近,锦妃的长子,日后能跟大皇子争的,也就只有他了。”
寿宴上人非常多,如此这般小声说话,旁人是根本听不见的。
魏麟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不是还有许多皇子吗?”
魏渊廷道:“即便是皇子,母妃地位不高,肯定是跟皇位无缘的。现在能与皇后抗衡的,也只有锦妃,锦妃的幼子岑黎玊本身不受宠,又是最小的一位,现下已经失踪快半年,锦妃自然只会扶持三皇子上位。”
二人耳语的时候,魏麟一直看着那边。
三皇子先跟商戌道贺,再跟大皇子两人兄友弟恭的说笑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日后要为了皇位拼得你死我活的样子。
就在这时,魏天麒跟别人寒暄完了,刚巧走回位置来。他刚坐下,看见对面坐的薛长峰,也是很懂规矩地打招呼道:“薛大将军好。”
薛长峰却只是用鼻子“嗯”了声,看样子是不太想搭理魏天麒。
魏麟回过头又看见娘亲坐在薛长峰身边,此刻也正跟先前他和魏渊廷似的,两人耳语着什么,这画面真是让他没眼看下去。无奈之下,魏麟干脆又拿起茶杯来,准备给自己倒杯茶水缓解些眼前的尴尬。但是人倒霉,喝凉水也要塞牙缝,魏麟提起茶壶来,里边已经空了。
在放眼看看这桌子宾客的茶杯,大家都喝空了,想必是被薛魏两家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都很尴尬,只能假装喝茶。
于是魏麟伸手拦下旁边经过的商府下人道:“打壶茶来。”
“好嘞!”
魏天麒是从来没有见过傅央的,先前这桌子上的对话他也只字未听,这会子看见薛长峰身边坐着个姿色出众的女子,年岁看着也不是少女,他竟还笑着打趣起来:“薛大将军近日娶亲了?”
薛长峰摇摇头道:“未曾。”
魏渊廷真是没想到自己的长子竟然是这般不懂察言观色。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魏天麒,没有出声,本以为魏天麒见他脸色便知道此刻不宜再说话,却没有想到魏天麒自以为聪明地故意说些让薛长峰难堪的话出来,硬是看都没有看身边的父亲一眼。
魏天麒接着道:“那薛大将军身边这位,还真是风韵十足,本以为是新晋的薛夫人……恕晚辈眼拙,”他说着,头稍微偏过些许,对着傅央道,“我们是不是在烟罗阁见过?”
薛长峰并未生气,淡淡地说道:“看样子,魏家公子倒是常去烟罗阁。”
魏天麒还未听出这其中的嘲讽之意,也没注意到身旁魏渊廷和魏麟的脸色都不太好,他直勾勾地盯着傅央,眼神里竟还有些猥亵之色,又道:“倒不是常去,只是偶去两次,见到这位夫人如此容貌,想忘怀也是忘怀不了的……不然怎么会入了薛大将军的眼?”
被魏麟唤去添茶的下人刚好,魏麟实在是听不下去魏天麒这番言论了。下人刚想逐一添茶,魏麟却接过茶壶轻声说道:“我来。”然后他便提着茶壶,从薛长峰开始,一位一位添茶,添到魏天麒这里的时候,魏麟一个“不小心”,滚烫的茶水全部洒在了魏天麒身上。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饶是在外面被下人或庶民冲撞了,当着各位同僚的面,也是不好发作的。可魏天麒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又不学无术,在外边以魏大将军之子的名号招摇过市已非一日两日,性子早已经定型。现下滚烫的茶水倒在他身上,烫得他直叫唤,张口便冲魏麟骂道:“你是故意的吧?该死的野种你是想烫死我么?!”
气氛更尴尬了。
魏麟一句话没说,将茶壶捡起来,又拦了个下人道:“再去添壶茶来。”
下人忙得很,哪能注意到这桌子上发生了什么曲曲折折的事情,只当是宾客要添茶,拿着茶壶忙不迭地点着头,快步走了。
魏渊廷沉声道:“天麒,不得放肆。”
魏天麒倒是听话,恶狠狠地盯着魏麟,不再谩骂。魏麟却只当没看见,站在一旁,也没有替他擦擦衣物的打算。
傅央见此情况,在薛长峰耳边轻声说道:“若是我发作,你不会嫌拂了你的面子吧?”
薛长峰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宠溺,若是被薛子钦看见,估计眼珠子都得瞪出来。他柔声道:“自然不会,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