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儿(6)
轩辕凛一怔,疼昏过去了?挨打的时候都没昏过去,上药却昏过去了?
他冷笑一声,越发觉得这奴才可恶,总要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来挑战他的耐性。
“你好生看着他,伤药不准换,每日一次,按时给他上,你若是上不了,就喊几个小黄门来将他捆了,朕倒要看看,这动不动就晕的毛病能不能治过来。”
张尽忠不如轩辕凛狠心,可程欢实在顽固,死活不肯上药,他没办法只好真的选了几个小黄门来把人捆起来好上药。
宫里便慢慢传出闲话来,说程欢暗地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惹怒了皇帝,将他身边的人都发作了,还把人困在居所日日折辱,每日里都是鬼哭狼嚎的,听得人毛骨悚然。
闲话传的满天飞,连轩辕净这极少入宫的人都听见了一些,和轩辕凛下棋时便提了一句,轩辕凛原本平和的脸色当即黑了下去,语气冷凝道:“是他咎由自取。”
轩辕净颇为不解,他与轩辕凛自小一起长大,兄弟感情极好,往常他虽然不喜说笑,可内里很宽厚,从不曾这般提起谁就变脸,可又不是喜欢的模样,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也罢,只是毕竟是君父宫里出来的,皇上且看君父的面子,莫要和一个奴才置气。”
先皇后乃是大昌第一位男后,宫中皇子皇女皆称之为君父。
轩辕凛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开口,只落下一子,堵死了轩辕净的生路,轩辕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皇上最近戾气仿佛有些重,以往的棋风可未曾这般犀利。”
说犀利是客气了,轩辕凛简直是咄咄逼人,一副横冲直撞,赶尽杀绝的架势。
轩辕凛顿了顿,他这几日每每想起程欢,都觉得脑仁嗡嗡嗡的响,越发困惑当初自己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怎么会带这么个人在身边,还一带就是两年。
他丢了棋子,想起来已经几日没有见过陈荣了,便借着轩辕净的名头将人召了过来。
算起来,陈荣按辈分是轩辕净的舅舅,只是年岁比这兄弟二人都要小,又因为陈家是罪臣,所以这层关系并无人敢轻易提及。
陈荣屡次被皇帝宣召,翰林院也起了流言蜚语,他时常要听一些明讽暗刺,心里很窝火,却又不想用这些小事去麻烦轩辕净,也只好摆出一副并不在意的冷脸来。
心里却觉得皇帝当真无聊,即便是看在贤王的面子上,给他的官职高一些也就是了,频繁召他来做什么?
不是下棋就是作画写字,当真是无趣的很。
是以他进御书房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冷淡,等看见轩辕净才不自觉的露出喜悦来:“贤王殿下。”
轩辕净蹙眉:“还不向陛下问安。”
陈荣也察觉到自己失礼,连忙跪地磕头,轩辕凛却并不在意,只当他们彼此熟悉,这才一时失态。
“无妨,今日王兄入宫,朕便喊你来一同用膳,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陈荣淡淡的道了谢,心中并无波澜,轩辕净却诧异的抬头看了轩辕凛一眼,他这弟弟自小威严赫赫,这般平易近人的时候十分罕见。
他直觉其中有古怪,却一时半刻没有想明白,只得暂且压下,用膳时辰,张尽忠却没有出现,轩辕凛有些意外,正要喊人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就瞧见张尽忠探头探脑的走过来,显见是在找什么。
轩辕凛命人将御膳摆在了御花园,就是图个清静,眼下他这一来又是这番姿态,周遭的人又越来越多,清静也就被扰没了,心里多了几分烦躁,直觉又是程欢作妖,当即没了胃口,沉下脸来喊张尽忠:“怎么了?”
张尽忠看看眼前的人,犹豫片刻,凑到轩辕凛耳边说了句话,果然是程欢不见了,这几日为了给他上药,可谓是闹的人仰马翻,好不容易人养的精神了些,一不留神就跑了,张尽忠正喊人满宫里找他,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轩辕凛摔了筷子:“混账,还不长记性!”
程欢这种脾性着实让人头疼,就连轩辕凛也有些无奈,打的都没了半条命,还能四处作妖,他总不能真的把人打死。
“传郎缺带人去找,朕就不信他还能飞出宫里去。”
张尽忠不想他一提起程欢就这么大的火气,还动用了郎缺和禁军,也不敢再多说,唯恐激的轩辕凛发起火来又要惩治程欢。
然而张尽忠没找到,郎缺也没能找到,两人满脸羞愧的回来复命,轩辕凛气的拍桌子:“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两人跪地请罪,说都找遍了,的确没见到人,张尽忠也纳闷:“程欢在这宫里也没人相熟,咱们这满宫里找人,也不敢有人藏他,能跑到哪里去?”
轩辕凛一顿,蓦地想起来他上次险些一头栽进水井里的事来,不自觉的握了握拳头:“井里可都找了?”
张尽忠连忙点头:“找了,水井枯井都寻遍了,没瞧见人。”
轩辕凛心里一松,却更恼怒起来,人能跑到哪里去?难不成是逃宫了?
就算他真有那个胆子,也没有令牌,更没有人能帮忙,绝不可能一丝痕迹都没露就跑了。
他沉下心思来思索,忽的冷笑一声:“回大明宫。”
郎缺与张尽忠二人都有些意外,程欢……难不成是躲去了大明宫?
这胆子也太大了,擅入皇帝寝宫,可是杀头的大罪。
可满宫里只有大明宫没人敢搜,所以程欢也只能藏在那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大明宫去,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轩辕凛径直进了寝殿,撩开垂幔一看,程欢果然正光着脚坐在龙床上,抱着一盘果子在啃,看见轩辕凛当即呛了一下,一口果肉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他脸色立刻红了起来。
轩辕凛黑着脸拍了拍他的背,将那口果肉拍了出来,程欢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还没觉得舒服多少,就被人揪住衣领从龙床上丢了下去。
“程欢,你真敢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程欢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郎缺身后躲,探出头来和轩辕凛顶嘴:“这事不怪我,谁让张公公一直给我上那疼死人的药,我都好了。”
张尽忠气的抡起拂尘抽了他两下:“你这个兔崽子。”
程欢绕着郎缺跑了两步,伸手戳他的腰眼,逼着他给自己求情,郎缺被戳的额角图图直跳,抬手去抓程欢,抓了两下没抓到,只摸一下他滑溜溜的手,颇有些意外,太监的手是这种触感吗?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搓了搓,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程欢又戳了他两下,他撑不住了,刚想开口,就见轩辕凛一手拽过程欢,阴测测的看了他一眼,低喝一声:“都滚出去!”
第7章 你继续作1
人一走,轩辕凛克制的脾气就彻底露了出来,他用足了力气将程欢丢在床榻上,猩红着眼睛盯着他看:“下次再玩这种把戏,朕就打死你。”
程欢爬起来,茫然又无辜的看着他:“那奴才这伤就不用上药了吧?”
轩辕凛冷笑:“上,朕不说停你就得一直上。”
程欢脸一白,轩辕凛暴怒的心也跟着一顿,不由生起一丝困惑来,那药真的有这么可怕?
程欢从龙床上爬下来,贴着墙角要溜,又被轩辕凛拽了回来:“自己脱衣裳,别逼着朕再给你添新伤。”
程欢抱着他的腿跪下,腆着脸求饶:“皇上好皇上,奴才的伤真的都好了,这药多珍贵啊,给奴才这样的贱人多糟蹋。”
他扯开衣襟给轩辕凛看,轩辕凛却扭开了头,他知道这奴才的身体有多诱人,很怕自己一时兴起,撑不住威严,因此看都没看一眼,语调却越发冷凝:“你以为朕会关心你的伤好不好?这只是你该得的教训。”
程欢顿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抱着轩辕凛大腿的手:“皇上这气还没消呐?要不奴才出去罚跪?他才跪了半个时辰,奴才跪半天行不行?”
轩辕凛忍不住眉梢一扬,程欢只当他动心了,爬起来就要走,轩辕凛声音一沉:“你敢出去,朕就砍了你的头。”
程欢停住脚,没有骨头似的靠在雕花拱门上,也有些不耐烦了:“那皇上到底想怎么样?您要是指望着把奴才折腾怕了不敢再去招惹他,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奴才哪天死了,不然一直要和他为难。”
这句话气的轩辕凛额角图图直跳,他不知道程欢到底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在自己跟前说这样的话。
他喊张尽忠,对方远远的应了一声,并不敢靠近。
“看好这大明宫,他要再跑出去,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张尽忠连忙应声,程欢有些不安了,撒腿就跑,但没跑两步就被软枕打中了后背,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轩辕凛大步走过来,拖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进去,扯开一衣襟给他上药。
程欢口口声声说伤好了,可轩辕凛这一看才知道这话说的多假,伤口仍旧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甚至还多了些别的细小伤口,他想都不用想就能明白过来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心里本就积了一堆火,现在几乎要喷出来,他四处寻摸了一眼,没瞧见绳索,干脆扯了腰带将程欢两只手绑起来,吊在床架上,让他没办法再去挠自己的伤口。
程欢被吓到了,张嘴就是求饶,扭着身体躲轩辕凛撒过来的药粉,疼的声音颤抖起来,像是要哭了:“皇上皇上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去招惹他了……不上药了……疼疼疼,救命啊……要死了……疼疼疼……”
轩辕凛恨不得把他的嘴堵起来,然而程欢的大呼小叫很快就消停了,他疼出了一身的汗,有气无力的垂下了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轩辕凛心里松了口气,只当他肯老实了,动作也温柔起来,待将他身上洒满了药粉才收了药盒子,转身去换衣裳。
等他回来的时候,程欢已经又抬起头,滴溜溜转着眼睛四处看,一瞧就是在打鬼主意:“你尽管逃,只要你出这大明宫一步,他们就会跟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