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穆州走了。
走得很快。
看着原穆州离开时的清冷背影,云素衣眉头微皱,心头缓缓涌出一丝疑虑。
看原穆州方才的情态,难道竟是觉得她偏心沈思源?
不可能吧?
这次的事,沈思源可是完完全全一点错都没有。
若原穆州真这么想,那便太荒谬了。
·
此时,秘境内。
山洞中,面对魔修过于直白的询问,沈君玉静了好一会,才道:“无妨,只是我方才修炼时急于求成,岔了气,此刻已经好了。”
魔修:“是么?”
仿佛还有些不信的样子。
沈君玉哑然片刻,索性就若无其事地将那篇功法里的一些疑惑内容讲给魔修。
话题这么一开,魔修最初还有些不悦,但后来见沈君玉条理清晰,语音柔和,他又不自觉听进去了。
之后,两人一来一回,倒是深入聊起了那篇功法。
聊到最后,魔修银色面具下的眸中不觉闪出一丝欣赏之色:“沈大公子果然天纵之才,就连我魔族功法都能这么快融会贯通。”
沈君玉笑了笑:“能得阁下如此赞誉,是我的荣幸。”
明知沈君玉是有客套的成分在里面,但被这么轻轻一夸,魔修唇角还是不自觉浮起一丝,接着他似是又想到什么,垂眼,便从储物戒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圆形玉盒,扔了过来。
沈君玉抬手接过:?
魔修若无其事地淡淡道:“看你胸口有血,这药膏好用,敷上吧。”
沈君玉:……
但一颗心又略略放了下来——想来魔修是没看清那印记,只看到了红色的边缘,以为是血,才有这种误会。
这样也好,他也不必想理由去解释了。
倒是魔修这份心,让他有些感激。
想到这,沈君玉下意识轻轻摩挲了一下掌中做工精致的青色玉盒,便低声道:“多谢。”
说完,沈君玉把这瓷瓶收了起来。
魔修见状,不觉挑眉:“怎么,沈大公子看不上我的东西?还是怕我害你?”
沈君玉微怔,旋即他哑然道:“并非如此——”
不过话说到一半,他就看到对面魔修抱臂半靠在山壁上,正用他银色面具下的漆黑双眸神色懒懒地看着自己,眉头仍是挑着。
显然不打算信他的任何解释。
沈君玉心下莫名有些好笑,略一沉吟,倒没有再解释,只话锋一转,诚恳道:“既是如此,可否劳烦阁下转过身去。”
魔修:?
不过很快,魔修就明白了沈君玉的意思,此刻,他看着沈君玉那双带着诚恳的琉璃色眸子,不觉轻轻勾了一下唇。
原来是害羞?
不过,毕竟是名门大宗的继承人,行事精致些倒可以理解。
想着,魔修倒也什么都没说,瞥了沈君玉一眼,就懒洋洋地背转了身去。
沈君玉见到魔修背过身去,唯一忖度,倒也果真抬手打开了玉盒。
玉盒打开后,一股沁人清香扑面而来,玉盒中的膏脂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杏白色,沈君玉用指尖挑起,碾了碾,果然触手清凉滋润。
是上好的伤药。
魔修倒是大方。
想着,沈君玉又抬头默默看了一眼,目光所及处,便是魔修挺拔修长的背影。
只不过魔修姿势懒懒的,又不同寻常修士那么端正,多了一分自然不羁。
他也真是说话算话,一点都不偷看。
沈君玉不觉微微一笑。
而做戏做全套,想了想,沈君玉还真的又扯开了衣领,弄出了一点布料摩擦的响动。
就在这时,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沈君玉立刻抬眼,眸光如电。
魔修反应倒是比他还快,也不回头,只淡淡道:“你留在这上药,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魔修便化为一道滚滚黑雾,离开了山洞。
从始至终都未回头偷看一眼。
沈君玉本就没有受伤,见魔修独自出去了,自然是坐不住的,忖度片刻,他迅速收起手中玉盒,也起身跟了出去。
·
离开山洞,沈君玉循声望去。
一眼便看到在魔修正遥遥同一个立在困住众弟子的阵法前的青色身影对峙。
看到这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沈君玉猛地静了一刹,唇边缓缓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那是他上辈子的“至交好友”——灵宝宗少宗主,林殊意。
曾经,他以为林殊意是真正懂他的人,可后来他才知道隐藏在知心面具后的,很有可能是淬了剧毒的利箭。
当年,沈君玉金丹尽毁后,大部分同龄修士都避之不及,唯有林殊意时时前来陪伴,嘘寒问暖。
沈君玉当时以为林殊意是真的关心他,便多次好心在原穆州面前提携林殊意。
直到某一日,原穆州满面冰霜地来到他面前,狠狠砸碎了一壶春酒,告诉他,自己就算是清心寡欲一辈子也不需要沈君玉将旁人送到他的榻上。
后来,剑宗内流言纷纷,都说沈君玉为了讨得原穆州欢心,竟然将自己的至交好友往原穆州床上送。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沈君玉百口莫辩。
后来,后来如何呢?
后来,林殊意做下的那些荒唐事终于还是一件件被揭穿——不光是借故爬原穆州的床,还有打着沈君玉和原穆州的名声去外面招摇撞骗,种种种种,罄竹难书。
到此,沈君玉总算“沉冤昭雪”,然而,他等来的并没有任何一个道歉,而是——
“要不是他识人不清,怎会引狼入室?”
“依我看,物以类聚,能跟这种人做朋友也未必清白。”
“谁知道他没有从里面拿好处,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原穆州亦是如此,即便他没有对沈君玉说那些扎心的话,但他的态度却更让人刺心。
他只淡淡道:“你若果真太闲了,就多看看书,不要再同这些人往来了。”
沈君玉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说:“好。”
此刻,当年的罪魁祸首正毫不畏惧地立在魔修面前,扬声道:“你让君玉出来,我要同他当面对峙,我不信他会同你们一起入魔!”
话说的是正气凛然,就连周围围观弟子都觉得他正义得有些傻气了,纷纷苦劝。
可唯有远远看着的沈君玉一目了然——林殊意左手拇指微微内扣蜷缩,闪着一丝红光,想必是把他们灵宝宗的炎龙珠藏在了其中。
兴许是打算等所有人到齐,炸个鸡飞狗跳,再趁乱摸打劫一把,顺势逃走。
果真也极为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这一世,沈君玉绝不会再让他得逞一分一毫。
想到这,沈君玉提步走出:“我就在此处,你有什么话要说?”
林殊意本来还在挑衅魔修,听到沈君玉熟悉的嗓音,他脸色不觉一变,立刻看了过来。
见到沈君玉,对上那双毫无情绪,清冷如冰的琉璃色瞳眸,林殊意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打了个哆嗦。
不自觉犯起了嘀咕——眼前这人,到底是沈君玉么?该不会真被魔修夺舍了吧?
·
长风万里,流云飞掠。
一袭玄色华服正御剑在空中疾行。
正是已经离开剑宗,孤身赶往秘境的原穆州。
他刚才一时情绪波动,在云素衣面前有些失态,可那些话,也确实是他真心想说的。
云素衣确实是偏心了。
想到这,原穆州不觉闭了闭眼,一些模糊的,过于的久远的记忆也在这时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了,他和沈君玉刚刚订婚,两人一同出外云游。
一日,看着夕阳,沈君玉淡笑着感慨:“若是以后,我们能时时这般,该多好。”
原穆州无意回道:“伯父伯母说要在流香洲替我们举办宴会,那里比这处更好。”
过了好一会,连原穆州都觉察出沈君玉情绪不对,沈君玉才迟迟开口:“我只想同你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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