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诚晏削薄的唇角再度扬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被自己大氅罩住的青年。
制式军装的材料都有些发硬,大氅的号码尺寸又比盛澜大了两个码,所以罩住他时,就是彻彻底底将青年笼罩在其中,只露出一个头。
蓬起来的布料显得青年露出的一截脖颈更细、面色更莹白,脸看上去也更小。
于是郁诚晏也忍不住摸了摸他光滑的面颊。
“全票通过,银翼军重组。”
“那阿晏你呢?”
“我。”削薄的唇开启又闭合,郁诚晏目移,稍微停顿了片刻后忽然反问盛澜:“老婆希望我成为什么?”
“嗯?”
盛澜倏地抬眼,“……阿晏怎么这么问?”
“想听听你的意见。”
虽说如此,但郁诚晏语气却分外认真。
于是盛澜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啊……”
他大概明白阿晏问的意思。
阿晏毕竟夹在军方和皇室多年,两边都有扶持他的势力,也都有将他视作骨肉至亲的人。
虽说最终的目的是同时掌握两方的实权,但很多事还是要慢慢来,就只能先选择一方。
而现在的形势是,军方不可能归于皇室,皇室也还有需要很多变革的地方。
郁诚晏选择成为皇室的人,就不能率领新的银翼军,那也违背了他想要重组银翼军的初衷。
可阿晏选择不成为皇室的人,那他也就站在了皇室的对立面,便暂时无法直接改变现在帝国的局面和皇室存在的问题。
……更何况,阿晏与皇室还有旧怨。
“真的是王后致使你母亲自杀的么?”盛澜忽然问。
虽然这样问有点冒失。
但这的确是阿晏组织今天这场会议的另外一个原因——他当场与王后对质,要说清当初的塞缪尔亲王究竟是真的出于失望、厌恶自杀,还是王后有意引导、塞缪尔亲王在受到刺激后才做出的决定。
——郁诚晏在跟盛澜讲清楚自己的计划时,就提到了这一点。
其实俩人初见、郁诚晏折返首都星时,他表面是奉诏令回来养伤,实际上是为了探查当初塞缪尔亲王自杀的真相。
长期以来,郁诚晏一直以为他母亲的自杀是源于对他的失望。
但是前些时候,一位了解当年真相、同为高级将领的叔父告诉他,他母亲塞缪尔的自杀的确是因为愧疚。
但塞缪尔真正羞愧的是他害了自己的儿子,影响了阿晏的一生。
依照塞缪尔亲王,最后发给那名将领的消息所述:塞缪尔一直在为当年接受了那样的实验而感到羞耻。
这份羞耻在他看着郁诚晏一日日长大中,获得了一丝的安慰和治愈。
可阿晏的真实出身总是不体面的,这成了塞缪尔心中的一根刺。
他担心阿晏的身份曝光,这个孩子被千夫所指。
也担心阿晏知道真相,会责怪他这个创造了他的人。
偏偏,还有人总是来拨弄他心里的这根刺。
终于,平衡在郁诚晏精神力暴走的那天被打破。
塞缪尔也在得知他的问题无法医治时陷入了崩溃。
——阿晏被塑造成了最强者,却也成了帝国最悲惨的人。
这个时候,当有人以郁诚晏的真实出身来要挟塞缪尔时,本就倍感羞愧的他,最终竟然选择了死亡。
而那个人,极可能就是王后。
“他承认了。”郁诚晏很轻地点了点头,表情依然淡淡的,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和这个结局。
已经被行动失败了的巴尔克拖下了水,王后对于过往的一切都不再否认。
盛澜的心还是提了一下,“那你跟他对质,你的身份……”
这是盛澜之前一直比较担心、却没有提到过的点……阿晏跟王后对质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就势必会透露当年塞缪尔亲王极力想掩盖、不愿被提起的真相。
虽然阿晏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公开。
毕竟四位将领也都知道当年的真相。
但……那毕竟是曾经整个皇室都要极力掩埋的事情。
而且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混乱且危险重重,阿晏是帝国不可或缺的人才,他的身份未必会被这样轻易地接受和肯定。
“被国王含糊过去了。”郁诚晏说。
“嗯?”
“他在真正对质前就相信了是王后害死了我母亲。并亲口说,我只是他的外甥。”郁诚晏仍就语气平静地叙述,就好像他并不是其中的当事人、只是个没什么感情的NPC一样。
“……哦。”
盛澜应了一声,对于对方的这种语气也已经习惯。
最近无论在搞什么大动作,阿晏提起他的计划的次数也不多。
每次都是简单地告知一声,目的是让盛澜不必担心。
那架势就一点都不像是他接下来要搞什么大事。
……盛澜甚至觉得,阿晏对这整件事情的重视程度,还没有自己做菜时、他给自己打下手的时候紧张。
郁诚晏一整个就是平淡如水,无波无澜。
那种仿佛只是“该过剧情了,所以去过了个剧情”的毫不紧张的感觉、以及“胜利就在那里,他想拿就随时可能拿到”的松弛感,才叫盛澜压根没跟着担心过。
如今,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盛澜也就可以跟着平静地思考:
那看来,这位国王还是挺为阿晏考虑的……
“那国王最后怎么说?”
“剥夺王后实权,押后再审。”
“……嗯,我的意思是,那他对你有什么想法?”
尽管阿晏很平静,盛澜还是尽量委婉地问:“他对提出重组银翼军的事有什么看法?还有……他有想让你跃过他儿子、继承王位吗?”
“我不知道。”郁诚晏摇了摇头,“也无所谓。”
他是真觉得无所谓,因为从来没对那个位置感兴趣过。即使是那个时候……
“宝宝,先不说这个。”郁诚晏忽然提起一口气,将青年一整只地抱在怀里。
然后本就被宽大的大氅包裹住的青年,就像只粽子一样被人箍紧。
担心他跑了一样。
时间快来不及了。
盛澜:“?”
“其实,还有一些事我没告诉过你。”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与今天的事都无关,是一件也关系到你的事。”
说完还顺便摸了摸男生眼角的小泪痣,尾音依然茫然又纠结。
“嗯??”盛澜蓦地睁大眼睛。
……他就说!他就感觉!阿晏这几天总有点心不在焉!
所以说这根本就不是他易感期快来了的疑神疑鬼!!
“什么事?”盛澜下意识觉得能叫阿晏如此重视,这件事肯定关系重大。
甚至,他都已经隐隐猜到一些……
而一向直来直去、对这里什么事都可以平淡视之的郁诚晏,此刻却难得没有直接说事。
他目光再次游移一瞬,竟然选择提前给自己叠buff地说:“首先我不是刻意要隐瞒你。”
……
盛澜:“……”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开启谈话的方式……!
这样说不是更容易让人觉得是刻意隐瞒了吗?!
趁对方没开口,盛澜在心里叫系统:“你说我身上主神的气息越来越重,是不是真的?”
【嗯。】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主神的气息太重,这几天系统都不是太活跃了。
毕竟没有统子会想跟疑似是自己领导、或领导亲属的人捆绑,系统表示自己班味已经够重了。
但系统还是忠实地履行职责、回答了宿主的问题:【太重了,简直快要被淹没了!】
“那,那阿晏身上有那个气息,或者说那个程序吗?”
这个问题盛澜以前就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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