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宴寒一脚将熊匡踹倒在地,又迅速抬手,命中率极为精准地打在那人腿上。
与此同时,楼道口的方向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随着还有一声痛心的“豆豆!”藏在掩体后的人再也忍不住,迅速朝这边冲了过来。
几名保镖站成一条线,为首的那名高声道:
“宴少爷,我们家大小姐不想和您结仇。”
“这件事和您无关,您可以离开了。”
“但是这个孩子,我们现在还有用!”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几名保镖的方向,冷声道:
“把这个小孩给我!”
“抱歉!”为首的保镖表示拒绝。
姜洛洛谢清萧忆慈一行三人刚跑过来,还没站稳脚跟,就听到空气中传来豆豆的哭泣声,被吊在窗外的小孩风中荡来荡去,哭道:
“爸爸救救我……”
“爸爸我害怕……”
宴寒把姜洛洛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拧眉看向其他两个男人,厉声道:
“你们怎么把他给带上来了?”
“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萧忆慈还没来得及说话,声音就被地上的熊匡打断了,对方粗噶的声音带着不详的笑:
“确实是很危险啊……”
“既然这样,大家就都陪我一起死好了……”
姜洛洛眼里含着泪,眼里只有他的孩子。
他手里拎着木棍要往前冲,去救他的豆豆,可是拽着他的男人力气尤其的大:
“你别去!交给我!”
空气中又传来小孩的哭声,这次惊恐的意味更大:
“爸爸,着火了!”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几名保镖也面面相觑的往楼下看去,谢清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气味,急道:
“汽油味!”
“真的着火了!”
火焰的速度来得及快,脚下的地面上热气都升起来了。
烟雾顺着楼道蔓延,看起来楼上楼下堆积的建材废品上都被浇了汽油,然后被点了火。
几名保镖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很快下定决心:“走!”
宴寒见状,连忙朝着豆豆的方向冲去。
剩下的三个人紧跟其后。
熊匡粗噶的声音格外响亮,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张牙舞爪:
“谁都别想走!”
他疯狂的笑着,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顺势朝地上一丢。
众人这才发现,阴暗环境里的水泥地面上,早早的就被铺上了一层可燃物,又浇上了石油。
冒着火花的打火机落地的一瞬间,整个楼层里“轰”地一声燃烧起来,蔓延成一片恐怖的火海。
几名保镖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有些人甚至裤子上已经沾了石油,随着楼层烧起来的瞬间,他的人也呼地一下烧着了。
然后像个烧着的火球一样,疯狂的朝外冲去。
与此同时,宴寒几个人的脚步也被阻隔了。
七八米远外的地方就是豆豆,可是那里的火势最旺。
窗外就是豆豆撕心裂肺的哭声,姜洛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宴寒几乎要拽不住他,眼看着他边哭边往前冲,就连身体都在颤抖。
“这样拖下去不行!”
谢清语速很快:“室内有可燃物的情况下,火势蔓延非常快,逃生时间不过十几秒。”
宴寒紧紧拽着姜洛洛,拉着对方的胳膊猛的地推给火光中的谢清和萧忆慈,厉声道:
“带他走!”
“快!”
姜洛洛哭花了脸,两只眼睛隔着熊熊的火焰,死死盯着窗外的小小身影,哭声尖利,像是失去了幼崽的小兽:
“不!”
“我不走!!”
宴寒一张俊脸染着着急地神色,把姜洛洛往楼道口的方向推:
“我保证!我保证让豆豆活着回去见你!”
“快走!!”
谢清和萧忆慈一左一右拽着姜洛洛,飞速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在满目火焰和烟雾中,姜洛洛被拖拽着含泪回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整个楼层燃烧着熊熊烈火。
只有那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朝着火焰的方向冲去……
……
凌晨三点。
烂尾楼被火烧过更显破旧。
墙面被火焰熏黑了,楼上还有星星点点没有完全熄灭的火点,在暗夜中发着幽幽的光,不停有穿着防护服的消防员在里面穿梭着。
夜风吹过,扬起的全是灰烬,涌进鼻腔里的全是烈火灼烧过的气味。
姜洛洛坐在地上,瞳仁已经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呆呆的看着灭过火的大楼。
警戒线已经拉起,有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
“没有找到幸存的人员。”
“哪位是家属?麻烦配合辨认一下尸体。”
姜洛洛的眼皮动了动,抬起苍白的小脸,麻木地起身。
萧忆慈连忙扶住他,面露不忍:
“应该不是他们,宴寒还是有点本事的,危急关头,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不知道。”姜洛洛轻轻说道。
萧忆慈愣了一下,就连谢清都愣住了,忍不住开口:
“怎么会?他那样桀骜张狂的人,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给人跪下?”
“火势那么大,他连迟疑都没有,他……”
谢清皱着眉,说不下去了。
遇见姜洛洛之后的宴寒,变了太多了。
连谢清都开始恍惚,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他了。
面如薄纸的小美人倔强的一个人站起来,又拒绝了萧忆慈的搀扶,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小腹,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快速拿开手指。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刚刚出口就消失在夜晚的风里:
“他还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说完话,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
每走一步,都有眼泪跟着滚落。
晶莹的泪珠坠到脚下浮动着烟尘的路面,迅速被裹挟到泥土里面。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每一步都像是把心刨出来,用锤子锤个稀烂,再狠狠丢到硫酸之中浸泡。
心痛。
焦灼。
逃避。
麻木。
远处的三具担架,上面盖着惨白的白布。
那是他的孩子?
还是他的……丈夫?
他所有的爱恋和依靠,都被这场大火付之一炬,然后化成一阵风,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
“死者身上烧伤严重,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那个冰冷的称谓,姜洛洛眼皮跳了跳,心底骤然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来。
他的豆豆应该是什么样子啊?
应该是笑着跳着围在自己腿边,奶声奶气的撒娇叫爸爸,眼睛弯弯……
那个男人……他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那张俊美冰冷的面容,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一见的柔情。
他应该是凤眼含笑薄唇微勾。
他应该进退知礼杀伐果断,一举一动间全是身居高位的矜贵从容。
他怎么可能变成一具烧焦的尸体,然后等着自己辨认呢?
双腿灌了铅一样重,几乎都要迈不开步子。
纤细的手指搭上白布的时候,指尖在夜晚的寒风中颤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雨丝刮在脸上,带着令人清醒的疼。
漂亮眼眶通红,眼泪都像哭干了一般,再也无法淌出半滴。
他怔愣着看着自己慢慢揭开的白布,眼前走马灯一般,浮现往日的种种幕幕。
他又想起来在小镇的晚上,在那个暴雨滂沱的夜里,宴寒湿掉的半个肩膀。
他一只手抱着豆豆,一只手环着自己。
硕大的黑伞,隔绝出一个独立的小小世界。
他的肩膀那么宽广,护着他们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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