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那孩子又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温斯莱特夫人也不去打扰, 她知道这时候那孩子需要些空间消化。
此时的十一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沉默地盯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一只手悬在半空试探了许久才缓缓放在了高耸的肚子上。这是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尝试感受这个与他血脉一承的孩子, 温热的手掌很快引起了孩子的注意,开始挪动身体靠来, 十一的肚子也被顶成了歪歪扭扭的模样。看着被小东西顶成丑丑模样的肚子, 十一忽地哼笑出声来,只是一声轻笑, 好像之前许多个月的愁思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他想起温斯莱特夫人跟他说的话,肚子里的这个是和自己血脉一承的孩子,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于自己更加亲密。
身为一个自襁褓就被丢弃从来不知何为情感的死士,双手染血的十一从不敢奢望与任何人有从亲密的接触,更遑论是血脉亲情。
自然他们也不被允许拥有这些,一旦逾矩后果必然惨烈, 就像曾经的老十一, 就像那个曾经出现在他梦里的血腥场面一样, 不是与青楼女子的珠胎暗结,就连所有人都要被诛杀殆尽。
可现在不一样。
这是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是个没人知道自己去的地方,亦是个没有安王府如影随形的剿杀令的地方。
这里有的,是一个对自己牵肠挂肚的妇人,是肚子里有自己骨血的鲜活生命。
清晨的微光带着贝纳星特有的青草味道,弥漫在安静的房间里,习惯早起的温斯莱特夫人慵懒地拉开房门,就见楼梯上捧着孕肚小心翼翼往下走的年轻人,夫人惊喜不已,但还是强压着雀跃的情绪轻声问候道:“早啊我的孩子!”
十一戴着翻译器踌躇了片刻,浅浅地“嗯”了一声做回应,温斯莱特夫人欣慰地走向厨房,楼梯上的人怔了怔,慢慢挪动步伐跟随着她的脚步走了去。
“是饿了吗?”温斯莱特夫人从保鲜室里取出速食餐,转头被身后的十一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天!我差点撞到你!”
十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左右看她准备早餐,温斯莱特夫人忍俊不禁,不内心也还是高兴的,起码这孩子是不再闭塞自己了,一切都会往好了发展的,越来越好的。
之后的半个月里,十一确实和温斯莱特夫人预想的差不多,虽然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是走动明显多了,只是爱跟着夫人身后走来走去。
夫人说让他去做自己的事情,十一就会悻悻走开,半晌以后又讪讪走回来继续跟在夫人身后走来走去。
夫人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可十一也没有办法。
他从来都是听命行事,哪里有什么自己的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和夫人相处,说白了,是不太知道该怎么正常和人相处,就只能漫无目的地跟在她左右,随时等候差遣听从指令。
温斯莱特夫人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她手里有几家陪嫁的工厂,只需要每个月看看固定时间发来的账目就好,其他时间最多就是在家中花园里阅读,这是源自她从已经故去的Omega父亲那里学来的习惯。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叫十一的孩子就会陪着她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刚开始会警惕地四处打量,但很快就会双目无神地打起瞌睡来,然后歪着脑袋睡的直点头。
温斯莱特夫人很喜欢看他打瞌睡的样子,至少说明这个时候他是放松的,是完全信任自己的。
天气有点微风,吹着十一耳边垂着的碎发扫来扫去,大概是察觉到有些痒,还在梦里的人皱了皱眉头。
温斯莱特夫人看着,轻轻地笑出声来:今天的风,可真好呀!
晚饭结束后,温斯莱特夫人收拾餐具,每晚用的餐具都会交给一个会到处跑的铁家伙,那家伙会把所有的碟子都洗的干干净净再放回橱柜里,等到铁家伙把屋子收拾干净后,夫人就会在餐桌上再多放一份餐食和一些闪闪的水晶币。
夫人见十一好奇地看着钱币,就拿起来一个说:“这是帝国的货币,你没见?”见他摇头就笑着解释道,“没见倒也正常,毕竟平时大家都虚拟货币支付居多。”说实话十一听不懂,不他也并不多问,因为觉得这是主人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半夜,十一听见楼下传来窸窣的响动,犹豫了一下才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去。
虽然十一肚子不算很大,可将近七个月也很遮挡视线,他只好侧着身子下楼梯,刚转角就见餐厅中有个鬼祟的瘦弱身影。
若是几个月前那个万念俱灰的十一,是完全不会管这些事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决定了要接受一切待下去,那就不能放任危险留着,自己倒没什么,他得保护夫人不受伤害才是。
因为月份大了总是会饿,夫人在十一口袋里塞了很多吃的,其中很多圆圆的小坚果。十一随手抓出一颗搁在中指上弹出去,正打在那黑影身上,鬼祟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张地左右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暗处的十一冷眼看着亦没有现身。
那人静静等了一会发现没有动静,又继续去拿桌上的餐食狼吞虎咽起来,吃完东西后站着看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末了毅然决然伸手去拿那些圆圆的钱币。十一又弹了颗坚果去,那人彻底被吓到,忙不迭的抓东西翻窗跑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
十一刚下楼就看见温斯莱特夫人站在餐厅里,正盯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空荡荡地桌面发呆,于是十一加重了脚步声,果然夫人抬起头向他看来,笑眯眯地问候道:“早啊我的孩子!”
“嗯!”十一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夫人把桌上的餐具交给铁家伙,转身去准备今早的餐食,十一跟在她身后转了两圈,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地出声道:“那个……”
温斯莱特夫人停下脚步询问地看着他:“怎么?有什么事吗?”
十一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夫人放下手里的餐具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心里有疑问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明明刚才都打算开口的啊?”
夫人敏锐的让十一意外,可自幼习得的都是少言语多做事,让他太多的话都说不出口。
“唉……”温斯莱特夫人叹出一声,颇有些感慨地说,“你不是这个家的寄宿者,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孩子看待的,跟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夫人的话让十一浑身一震,他惊呆的样子也逗得夫人笑出声来,伸手在十一头顶拍了拍道:“以后有话就问,有什么事也直接说,你现在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是来做客的客人,知道了吗?”
十一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神,温斯莱特夫人就自顾地说了起来:“你昨晚是出来看见什么人了吧?”
“那孩子叫埃米尔,今年,大概已经17岁了吧。”温斯莱特夫人将手里的餐具交给机器人转身坐了下来,也对十一摆摆手让他也坐下,“他的父母年龄很大了才有的他,在他还没有几岁的时候就被一场疾病给带走了,平民出身的孤儿又有些年纪了,福利院收留了他一阵就不管了,很小就开始在贝纳星四处流浪……”
温斯莱特夫人遇见埃米尔的时候他才12、13岁,饿极了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摸进了富人区,被发现后慌不择路翻窗子闯进了自己家里。正巧那时候她正和还在军校的儿子通完话,通讯还没挂断警报器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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