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年关, 首都成内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很多, 平日繁华的街道上也慢慢清冷了起来。许青延和陆则去年因为工作学业繁忙, 便没回去过年,许父许母打电话过来念叨许久,赶在元宵的时候来了一趟,没待两天,又匆匆回去。
这一回新年,说什么也不能不回去了。
载着满车箱的货物,两人清晨天刚蒙蒙亮出发,到了晚上太阳下山,才总算抵达了熟悉的地方。
村里这几年都没什么变化,道路上驶来这么一辆车,还是一样的惹人眼球。
已经是农历二十八,许父许母知道他们要回来,早早就开始准备年货,鸡鸭鱼肉包子炸货,哪怕明知道他们待不了多久,根本吃不完这些。
车子到门前的那一刻,许母在厨房忙,许父推着轮椅笑呵呵地道:“回来了!”
许青延跟往常一样扑了上去,跟父母碎碎念念近来发生的一切。陆则则是把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厨房,撸起袖子帮许母准备晚餐。
许母看了眼屋外,不由摇摇头道:“延延这性子……在外面恐怕没少给你添乱吧。”
“这叫什么添乱?”陆则熟练地拿起一条鱼处理着,边道:“我到宁愿他能一直这样快活下去。”
许母手上的动作一顿,侧身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话。
晚饭是满满一桌的菜肴,没有外面那么精致的摆盘,却满满都是家的温暖与诚意。
每年回来陪许父喝酒几乎已经成了固定项目,许青延不能喝,不管怎么练都喜欢不上喝酒这件事,因此每次都是陆则陪着许父。
只是今年多少有些不同,许母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陆则动作微顿,没有拒绝她为自己斟酒的动作,只是看着她一杯又一杯下肚,想让她注意些,却只得到:“没事,婶子心情好的答复。”
酒过三巡,饭还没吃完,酒瓶却已经倒下了一个。
许母笑盈盈的,似是随口问道:“陆则啊,你过了年,也28了,还没考虑过成家的事?”
陆则嘴角的笑意微顿,道:“我还不急,再等等也好。”
许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得抓紧啦。”她跟他推心置腹地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好姑娘成个家了,以后再要个孩子,人生大事才算解决了。”
这一话一出,不止陆则,许青延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娘,大过年的,您说这些干什么……”
“还有你,你也是!”许青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许母点了点他的脑袋:“你过了年,也22了,也到了国家、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正好,你、你也要毕业了,把这些事考虑上,娘也能放心。”
许青延唇角抿了抿,随后又笑道:“娘,您这话说的。我是大学刚毕业呢,以后还要读研、还要读博呢,那还早着呢,您怎么就操心起这事儿来了?”
许父在旁边一直沉默,此刻也开口说话了:“你娘说的也没错。”
他偏头看着陆则:“陆则啊,你也别嫌叔说话不好听,只是你爹妈去得早,家里也没个长辈帮你参谋。只是你以后肯定要成家的是不?趁着我和你婶还有精力,就托个长辈的架子帮你看看。以后,我和你婶走了,在底下,也能和你爹娘有的交代不是?”
“这样,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让你婶子帮你留意留意。我知道你现在生意做得大,身边什么样的姑娘肯定都有。咱们这边的女孩其他的肯定比不上外面的,但说起老实本分,勤俭持家,那肯定是不差的。你在外面忙,也正好能有个人帮你照顾家里。”
屋里一时寂静。
许母低下头,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听说老李家的女儿前几年也考上大学了,那姑娘我见过,性格好,有耐心,教养也好。听说现在也在首都那边工作,跟你各方面都挺配的,要不过段时间婶子帮你打听打听?你们俩见见?”
许青延怔怔地看着父母,张了张嘴:“娘……”
他扯了扯唇角:“您这是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催上婚了?”
许母瞥了他一眼,又说:“还有你,厂里的老王家的闺女今年高中毕业,虽说没考上大学,但为人也聪明活络,处事儿落落大方,过段时间你也去见见人家……”
许青延缓慢地眨了眨眼,他还要说什么,陆则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陆则沉默片刻,认真地看着两位老人:“抱歉,叔婶,我暂时不打算结婚。”
许母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又回头看许青延:“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许青延心里一颤,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忍的开口:“娘……”
许母把杯里的酒饮尽,抬手抹了把眼角,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说话:“你们,就,一定得这样吗?”
“娘!”许青延呼吸一窒,眼眶都有些红。
许母抬起头,眉头紧锁,这个生活苦难没有压弯她脊梁的女人此时却是声带哽咽:“延延,你听娘话好不好?你别闹了,你乖乖听话好不好?”
许青延“砰”的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娘,对不起。”
陆则紧跟着他跪在二位老人面前,声音低沉:“叔,婶,对不起。”
许父许母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原本心中的侥幸此刻一瞬间化为泡影,她不住的摇着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偏偏要这样?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这是病啊!你出去问问,谁不说这是神经病?谁听了不得唾弃?”
“你们、你们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为什么非要这样?”
“娘!”许青延抬起头,眼泪浸湿了面庞:“这不是病,世卫组织今年都宣布了,把同性恋从精神病名册除去。这不是病,这只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咱们国家以后也会承认的,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不管是不是病,你和别人不一样就是最大的罪!”许母拍着桌子,气急地开口。
想到今年元宵去首都的那一次,他们事先没有跟两个孩子说,到了之后才猛然发现两个孩子竟然是一直住在一起,旁边的房间根本就没人住!尽管许青延说了是因为冬天冷,两个人住一起暖和点,但另一个房间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许母又怎么会看不出?
她当下就起了疑心,又在一次偶然间看到儿子脖子上的痕迹,为人母亲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可他能和谁?他能和谁!他们去的那两天两个孩子整天形影不离,陆则对他的事更是亲力亲为,吃饭夹菜,洗衣做饭,就连洗脚水都送到面前!若是换个性别,简直就跟寻常的夫妻没什么区别了!
许母怎么能不惊,怎么能不怒?她强压着心惊,想着这次回来好好试探试探,看能不能掰回来,谁知是这样的结果?
许母气得忍不住哭,难以想象两个她最满意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要细想,似乎从很久之前,他们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了,只是她一直没放在心上。
陆则想要开口:“婶子”
许母抬了抬手,一手撑着桌子,目光落向别处:“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则张了张嘴,许青延说:“我高中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许母要气笑了:“就是你们两个,刚进城的那段时间?”
许青延没有反驳:“年前的一段时间。”
许母眼泪哗哗的流,她抬手拂去,却很快又沾湿了面颊:“你们是、是谁主动的?”
陆则:“是我”
“是我先对陆哥动心思的。”许青延也控制不住眼泪,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是我先喜欢上他的。”
他抬头看着许母,咬紧牙关:“娘,对不起。”
许母指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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