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底叹了声,叫德全打了水来,动手替人擦过脸。宁如深配合地仰着头,湿帕擦过他颊侧,一片霞色晕开。
李无廷顿了顿,没忍住低头含吻了下,随后搓了搓那张泛红的脸,将人抱上床,“好了,快睡。”
宁如深窝在熟悉的怀里,正要闭上眼,头顶又落下一声:“明日还要启程。”
他一下又不困了。
明日还要启程。
今晚是他们同帐的最后一夜。
宁如深心潮越发涌动,抓了下李无廷的衣襟,“陛下,困了吗?”
一道低声,“没有,怎么了?”
他在醉意中随心而动,抬起下巴亲上了跟前的喉结:呼……
跟前的人震了下,心跳就乱了。
李无廷低头捧起他的脸,“…想了?”
嘶哑的嗓音勾着他的心潮。
宁如深没有回答,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意识不到这代表什么。
浓浓的不舍缠得他头脑发晕。
他闭着眼,主动抱住李无廷亲了亲。
李无廷呼吸颤得厉害,滞了瞬,忍无可忍地压了下来——
屏风后极速升温,细小的声音断断续续。
帐中烛火还未熄灭。
主帐外设了哨岗,今晚军中庆功,隐隐还能听见远处热闹的声音。
外面不知在做什么,忽然一声吆喝。
宁如深陷入热潮的脑海陡然清醒了点,意识到这会儿烛火未灭,他们还在帐中——之前都是在野泉里,还从没在这里亲热过。
他忙推了把李无廷,偏过头换气,“陛下……”
大掌擦过他通红的脸,明眸霞色在烛火下美得令人心悸。
李无廷目不转睛,哑声问,“怎么。”
“还在帐里,有人…”
这会儿衣带都落在了地上,玄裳雪衫搭在床沿,垂落了一片。
李无廷喉结动了下,又俯身吻住他泛红的耳垂,有一就有二地说出了那句话,“…只要动静不大。”
宁如深臊得慌,但被酒意醺过的大脑迟缓而直白,顿了下,便随心意地支起膝盖,双手环住了李无廷的背。
肩胛骨抵着掌心耸动了下。
上方的人眉心一沉,面色潮红地俯了下来。
……
烛火摇曳,将出口的声音又被吻封缄。
细碎的声响没入喧闹的营中夜色。
一帐之隔,还能听见外面的巡逻的动静和将士们说话的声音。
闭眼间,仿佛就近在耳边。
宁如深紧张又沉醉,指尖攀着直颤。
光影白昼的沉浮中,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在门口骤然响起一声“陛下歇了?”的问话时,他猛地一抖,在李无廷肩背上落下几道抓印——
德全,“陛下已经歇了,副将有事?”
“末将说送些醒酒汤来,既然歇了,那便不打扰陛下了。”
声音转而远离了大帐。
宁如深抵在李无廷怀里,泪眼婆娑,蹭着对方衣襟。
李无廷低头轻拍,随意扯来一旁的里衣,料理好怀里的人后又拉过他的手,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
一刻钟后,一道哑声唤来德全。
主帐中烛火熄灭。
帝王拥着他醉意餍容的臣子,相偎度过了在北疆的最后一晚。
·
翌日,宁如深酒醒起来。
他坐在床头懵了半晌,一些细碎的回忆逐渐涌入脑中。他一口气猛地屏在胸口:
自己居然,如此不知羞耻……!
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中了轩王的诅咒?
怔然间,屏风后一动。李无廷绕了进来,“醒了?起来准备启程了。”
宁如深勉强压下纷乱的心绪,没好意思去看李无廷的脸,他撑着身起来,手心突然一刺,“嘶…!”
他抬手,就看掌心泛红破皮了。
“………”
宁如深又呆住了:?
李无廷视线落来,也默了几息,似乎震惊于他的脆皮。定了瞬,他脚步一动走过来替人穿衣,沉着热气似是自然地说:
“之前有泉水…以后朕会注意。”
宁如深凌乱地应了两声,“嗯。”
一通折腾,终于收拾好。
出帐吃过早饭,三军便已整顿在列,准备送行。
日光下,甲光如金鳞熠熠。
军旗之下红袍厉烈,霍勉、何良等人立于阵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整齐排开。
宁如深心头蓦然涌上一股不舍。
过往的一幕幕浮入脑海:裹着黄沙的蹴鞠,碗里多出的棒骨,河中的水花四溅、营里的熏炉白烟……
自此全都留在了这片天高地广的荒原。
霍勉自阵前抱了一礼,随后大手一挥招呼着亲兵:
“臣等恭送陛下出城——”
金鳞排开,声势浩荡:“恭送圣驾!”
李无廷微提一口气,“准。”
…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长绥。
到了城外郊野,定远军集体驻步。
轩王出城后要往南行,定远军留北,而御驾归京。
就要分别,李应棠眸光微动,“陛下,臣…回江南了。”
李无廷点头,“赶紧。”
李应棠,“……”
宁如深,“……”
你们天家兄弟的感情还是那么深。
他目送着轩王凄凉离去,身侧落下一声,“上车。”
宁如深转头,只见李无廷立在马车边,朝他弯了下唇,“我们该回京了。”
·
他们来时要赶路,全程策马疾行。
回去时没那么着急,乘的是马车。
马车内布置得舒适宽敞,铺了软垫,德全在一角侍奉待命。
宁如深好久没困这么舒服的窝,一下摊开,喝了口热茶。正要去拿旁边的零嘴,手就被拨开了。
“手…”李无廷剥着小核桃,抿唇,“不是磨破了?”
宁如深心头一跳!
光天化日,李无廷在说什么。
他指节一蜷,仿佛还能感觉到手心的沉热,赶紧咽了咽提醒,“德全还在…”
“没事,他耳朵闭上了。”
“……”宁如深瞥了眼。
就看德全脑袋上挂了个问号,随后缩成一团,缓缓把自己嵌进了马车角落里。
他闭了下眼:算了。
手心磨破的皮没过两天便已好全。
马车穿城过府回京,沿途都是夹道相迎的百姓。一路上李无廷还要传召官员,进行问话和考察。
走了十来天,才终于听侍卫来报:
“陛下,前面就是虞川。”
李无廷应了声,又扫来一眼,“嗯。”
宁如深一下坐直:嗯???
马车一晃驶入了城中。
他润了下唇,心跳怦怦,也不知是在紧张什么,最终没忍住掀开了点车帷。
道路两旁已站满了高呼万岁的百姓。
他正从帷缝间偷偷看看,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在看什么?”
“……臣有点近乡情怯。”
李无廷似笑非笑落来一眼,“喔。”
宁如深没看见身后投来的目光。
他瞅着瞅着,忽然就看街边食摊上有个小孩正拿了片菜叶,盖上自己的深渊巨口——
宁如深一阵激动:是他的“菜包肉”!
他假装不经意地将车帷一掀,拍拍李无廷,“陛下,来看看风土人情。”
李无廷抬眼一看,陡然默了片刻。
宁如深探头,“怎么了?”
李无廷轻声,“…挺好的。”
“?”他正不明所以,道旁沸腾的人声间突然传来几道声音:
“快看,那就是御史宁大人吧!”
“三品朝服,年轻秀美…没错,正是生擒北狄大王子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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