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护着原主的小太监并不清楚萧玟的身份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外加上他脱离皇宫已经太久了,提醒原主叫人的时候便是让原主叫萧玟“皇叔”。
原主犹犹豫豫的叫了皇叔以后,萧玟轻拧了一下眉头,却是没有反驳,只是带着原主回了皇宫,这称呼也就延续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大臣觉得不对劲和别扭的,但是一来皇室的关系原本就有些混乱,萧玟的身份又有点不清不楚的,若是小皇帝改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称呼用来称呼他 二来萧玟在朝中积威甚重,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因为这点小事儿不依不饶的追究。
反正摄政王自个儿不介意就可以了。
听着阮棠的话,系统一本正经的回答,【崽崽呀,首先你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也不是真的叔侄,其次萧玟其实一直琢磨着将你培养成材以后卸了摄政王的位置,然后将自己的身世广而告之,让人知道其实他并没有不轨之心,也没想过谋夺你的皇位。】
【一旦他公布了自己的身世,他也就不再是皇室成员,以萧玟表现出来的性格我觉得他估计会低调行事,到时候棠棠你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很简单了。】
这就相当于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将自己的户口迁移了出去,以前的关系就悉数不做数了,到时候无论是谈恋爱还是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做。
阮棠咬着笔杆子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含糊的点了点头。
他托着下颔继续抄写着《论语》,好不容易抄完了一本书以后他的手已经酸得不像话了,指尖僵硬,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就有些抽搐。
更糟糕的是阮棠抄写的时候忍不住在心底默写了起来,然而那些之乎者也的长句子他念上几遍以后就觉得发困,眼皮重得厉害。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以后又是忍不住囫囵打起了瞌睡,头一点点的,笔下的墨水早就已经是糊成了一团,在纸张上划出了大团大团的墨迹。
阮棠这具身体才刚刚成年,大约就是白天精力旺盛,晚上到了时间点就要睡,他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伏倒在了案几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阮棠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嘎吱”声,像是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他顿时惊醒,马上坐直了身体,明明还没睡醒,却已经是摆开了架势,握着笔皱着眉头,努力而又勉强的装出了一副“我很努力很用功”的模样,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我、我没睡,没睡觉呢——”
阮棠晃了晃身体,声音越来越小,眼瞧着又要睡过去,开门的老太监有些心疼的走了过来,他将手里热气腾腾的龙须面以及糕点放到了桌面上,有些惊慌地说道: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在这里睡着了,书房这里如此简陋,夜半甚至还会有凉风吹过来,万一您感染了风寒该怎么办,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您可是我们大敬的皇帝,您是天下人的主心骨……”
老太监的声音有些尖利,他絮絮叨叨的说着,阮棠即便是有天大的瞌睡这会儿也清醒了,他揉了揉额角,淡声说道,“我…朕今日做错了事情,皇叔让朕抄写《论语》十遍以明白尊敬师长的道理,如今这《论语》朕还没抄写完,又怎么能去睡呢?”
阮棠还没适应自己这个小皇帝的身份,因此改口的时候有些微微的不适应以及不自在。
他才说完这话那老太监就有些忍不住了,他盯着那微微浸染了大团大团墨痕、被划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忿忿不平的抱怨道,“我看他就是在为难陛下您,陛下您不通笔墨,拿笔杆都甚少拿起,这《论语》又这么厚,您要抄到什么时候去了,现在天都黑了,陛下您可千万不要熬坏了身体。”
其实《论语》并不算很厚,比起书房里其他的书籍可以算是轻薄得很了,但是老太监心疼小皇帝,自然也是想不到这点。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门莫非王臣,那太傅是陛下您的臣子,他做错了事情陛下您照罚就是了,惩罚一下又如何,陛下您何必要什么理由与借口,摄政王处罚陛下您这件事儿万一传出去了,陛下您岂不是威严扫地,这样一来又该如何让臣子诚服?”
这话说得着实是情真意切,却又是暗戳戳的带了几分挑拨离间,像是在给小皇帝上眼药。
阮棠听得迷迷糊糊的,差点被带到沟里去了。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历史上会有宦官专权、祸乱朝堂,实在是这张巧嘴,太会说了。
原主的性格原本就是多疑而又敏感,要是原主听了这话怕是要猜忌萧玟,觉得萧玟是故意惩罚他想让他尊严扫地。
萧玟在他心里原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如今被老太监这么一说,指不定更得扭曲了。
不过换成了阮棠他自然不会这么想。
阮棠眨了眨眼睛,将喉咙润了润以后这才板着一张脸有几分严肃的摇摇头,开口说道,“皇叔的确是为了我好。”
那老太监急了,急急忙忙的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是顾忌着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外头的人都说萧玟有不轨之心,他先是让陛下您颜面尽失,又是压着陛下惩罚您,若是要传出去了,外头的人怕是说陛下您不如萧玟,陛下您可是真龙天子——”
阮棠面色一冷,他拿起银箸用力的磕在了桌面上,瞳色微暗,他扯了扯唇角,厉声打断了老太监的话,“张全,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太监全名叫张全,是伺候阮棠起居的贴身太监,外头的人都称呼他为张公公,这张公公原本是皇后身边的人,原主念着自己已经去世的母后便是对张公公多有几分宽容,平日与他来往最为亲近。
因此这会儿乍一听到阮棠叫自己的全名,张公公立刻跪地给阮棠磕着头,慌慌忙忙的说道,“陛下,奴才罪该万死。”
“你的确是罪该万死,这种话也当着我的面说出口,”阮棠挑起了一筷子龙须面轻轻吹了吹,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外头的人说风是雨的,又有几分真实,我听了还嫌污了我的耳朵,以后若是再把这话递到我面前来,你就先出去挨个三十大板。”
张公公压低了头,颤抖着声音回了声“是”。
“你也清楚我甚少捏过笔杆子,原先学的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太傅教我修身治国平天下,皇叔让我抄书懂礼义廉耻、尊敬师长,都是为我好,若是连这么些简单的东西都不懂,外头的人又该如何服我?”
“以后莫要在我面前说些对皇叔不敬的话。”
他一锤定音。
老太监却是觉得嘴里发苦,阮棠嫌他说话不中听,没过多久就将他打发出去了。
熬了一整晚的夜,外加上系统帮了点小忙,阮棠终于是完成了抄写任务,伏在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所幸先前小皇帝同萧玟闹脾气,赌气不肯上朝,萧玟见状为了惩罚他,便是顺了他的心、让他休息几天。
萧玟心底清楚,小皇帝不上朝,他身后的人肯定是坐不住,一定会主动说服小皇帝上朝,这对于他来说却是正正好。
所以阮棠今天还可以睡个懒觉。
他睡得沉沉,却是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与张公公说的话悉数被报告到了萧玟的手里,萧玟用茶杯盖轻轻拨了拨茶叶,缓缓抿了一口茶汤,这才是慢慢反问了一句,“他当真这么说?”
暗卫半跪在地上,用力的点点头。
萧玟勾了勾唇,手指摩挲着衣角,浅色的眼瞳里头掠过一抹疑惑,半晌他掩下了眼底的深色,淡淡说道,“倒还不是块朽木。”
自打那天阮棠将罚抄的《论语》递上去以后,萧玟就来了好几回监督他的学习与功课,不仅仅是太傅这边的四书五经,还有武学师傅教学的骑马射箭以及扎马步。
萧玟对阮棠的功课检查得格外严格,每每瞧见阮棠出了什么差错的时候萧玟都会板起脸挑刺,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表情,只需要微微抬眉,不咸不淡的扫过来一眼,阮棠就觉得双腿发软。
这几回阮棠做梦都会梦到萧玟。
“姿势不对,”萧玟拧起眉头,瞧着阮棠拉弓搭箭的姿势,薄唇紧抿,唇线绷紧成了一条直线,“发力点不对,你这么射箭,手臂是不想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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