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也沉下脸:“你这个态度我没什么好说的。”
“好,你不说,我说。”骆飞猛地一跺脚,站起来,“我跟苏苏的事,是你告诉媒体的吧?”
黎锦心下一沉:“你听谁说的?”
“对方叫方悦阳,对不对?”骆飞居高临下瞥着他冷笑,“你把东西写好发给他,他署名发表出去。你们配合很默契啊。”
黎锦眯起眼睛。
“怎么,不承认?还打赏骗我?”骆飞后退一步,猛地将鼠标掼出去,屏幕霎时亮了,那封邮件呈现在屏幕最上方。
黎锦的唇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接着道:“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打算再瞒着你了。”
“为什么?小锦,为什么?”骆飞佝偻着身子,他好像心里很痛,痛得他直不起腰。
黎锦说:“既然把柄已经抓到别人手上了,与其别人来爆,不如我们自己爆,这样起码还能掌握主动。”
骆飞是半个字都不信了:“别人手上?哪有别人,从头到尾不都是你一个人么?”
黎锦不解:“你说什么?”
“你嫌我人气下滑,所以要制造点爆炸话题。从头到尾不都是你一个人自编自导么?哪有别人?”骆飞冷笑,“黎锦,这招你用得得心应手啊。联合媒体炒作,私下提供话题资料……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亲生父亲是黑帮会曝光得如此突然,解决得又这么干净利落,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你配合媒体一手策划的吧?”
“骆飞,你疯了么!”黎锦厉声道。
“我疯了?对啊,我当然疯了,我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要不是今天事发,只怕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骆飞放声大笑,“黎锦你真是打得好算盘,从头到尾一步不错,每次都能圆满炒作,天生经纪人的料啊。”
“骆飞你冷静点,”黎锦深吸一口气,试图跟他好好说,“你父亲的事……”
“你想过我的感受吗,黎锦?你想过吗?!”骆飞忽然像被人刺了一刀的野兽般,发出一声短促而悲痛的低吼,“黎锦,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你这几条问候短信,叫我吃不下睡不着,每天每天,一停下来就反复地想这件事。你知道吗,我甚至睡下就不敢醒来,醒来就不愿睡下。我怕!我怕第二天一醒,这些照片就会被人登到报纸网站最显眼的地方去,我就完了!”
黎锦拔高声音:“骆飞,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但我……”
“你怎么下得去手?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怎么能一边当我做好的朋友,一边想这么多方法算计我?还是说……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骆飞嗤笑,“对了,我怎么忘了,你的目标是做金牌经纪人,是把舒慕拉下马,是很多很多,可里面,从来没包括我啊。你当然不在乎我是如何收场?我不过是你实现目标的工具而已,你用得到我,才会来和颜悦色地笼络我,用不到我,我就要被你扔了。”
黎锦停下手里的动作,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一种生硬的、死板的、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骆飞。
好像试图解释的行为从来没有存在过,如今,他也丝毫不想辩解什么了。
骆飞轻轻弓起脊背,他长得太高了,所以想逼视着谁的时候,不得不用这样的姿势。
“我怎么会把你当朋友?”他重复着,“我怎么会傻到,把你当朋友?”
“骆飞。”良久,黎锦闭上眼睛,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问,“你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不,不是。”骆飞说,“都是我的心里话,是我埋在心里很久的心里话。每字每句都是。”
“好的,我知道了。”黎锦说,“你出去吧。”
骆飞微微皱起眉头。
他没有动。
黎锦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半分动步的念头,半侧着头,讥笑出声。
“这是我的办公室,我是你的经纪人,怎么,我叫你出去,不管用么?”他问。
骆飞冷哼一声,抬脚出门。
走到门边,他回过头。
“我不需要你再做我的经纪人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骆飞走后,黎锦打电话给李奕衡。
他跟李奕衡已经很久没见了,日常忙起来,连个接电话的功夫都没有,难得对过时间表,发现今晚双方都有时间,于是早早就约定,今晚去李奕衡家过夜。
黎锦的原计划是跟骆飞边吃边聊,聊完了送骆飞回去,接着他去李先生家。可现在,他一点过去的心情都没有了。
李先生听说他不来,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露,反倒柔声问他:“是工作忙吗?”
黎锦心里本来就内疚,听到他这样问,霎时间心里各种感触往上翻涌,说话的尾音都有些沙哑了:“不是,只是……我状态不好,不想去了。”
李奕衡“嗯”了一声,说:“状态不好是应该好好休息,吃过东西没?”
黎锦说:“没有。”
“待会儿去吃点,别饿着肚子,时间久了对胃不好。”李奕衡嘱咐他。
电话说到这里,差不多就该挂断了,可黎锦没收线,李奕衡也不主动。两人一边一个,拿着手机听对方呼吸。
听着听着,黎锦的鼻子酸涩起来。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却觉得四周都空荡荡的,显得他形单影只。心里忽然涌出十万分的委屈,让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下意识向最亲近的人寻求帮助。
“李奕衡,除了秦导外,你还有别的朋友吗?”他使劲咬了咬嘴唇。
李奕衡想了一会儿,说:“有,不多,一两个。”
“那你们会吵架吗?”黎锦问。
“朋友之间怎么会不吵架呢?好多时候,吵都没开始吵,就已经互相挥拳头了吧。”李奕衡低低的声音自听筒里传出来,那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像温暖的春风一样,叫黎锦觉得暖,“我还记得,我跟逸歌一起在外国留学的时候,他想泡全校最漂亮的外国妞,没想到那女孩子最后却喜欢了我。逸歌气极了,跟我在郊外草坪上挥拳头,我们俩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像个猪头,到后来没力气了,躺在草坪上歇一会儿打一会儿,从中午一直打到太阳落山。”
“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你了?”黎锦的关注点在这里。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帅吧。”李奕衡说。
黎锦噗嗤一下笑出来了。
“后来呢?你跟这位校花在一起了吗?”
“没有。”李奕衡说。
“真可惜。”
两人笑了一阵,接着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黎锦清了清嗓子,问:“你的朋友,对你说过,后悔把你当朋友这种话吗?”
李奕衡半天没有回答。
问出这种问题,黎锦也觉得自己很没道理,于是在对方之前先自我嘲笑:“你不用回答我,我乱说的。”
“这种话,只有年纪不大的人才会随便挂在嘴上。”李奕衡忽然说道,他的语调非常和缓,却字字清晰,“人越大,知心的朋友就会越少。身边人来来往往,朋友像大浪淘沙一样,最后只剩下身边这几个。所以年纪大的人会特别珍惜朋友,不会轻易说任何话去伤朋友的心。可年纪小的人却不顾忌这些。他们还不明白什么叫失去,所以就不懂珍惜,还未曾付出过什么,于是也不懂体谅别人对自己的付出。所以他们会很轻易就说出很伤人的话,而不去计较后果——他们以为世界上的所有错事,一句‘对不起’就足够挽回了。”
“那该怎么办呢?”黎锦喃喃道。
这句话问得语焉不详,没头没尾,而李奕衡却偏偏听懂他在说什么,反问道:“你想怎么办呢?”
李奕衡的声音温柔却有力,语句断续间,那熟悉的呼吸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叫黎锦原本烦躁迷茫的心一点点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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