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多出来的阅历会是自己的。”律师说。
“那么同样的待在公园里和你说话也依旧是一种阅历的增加。”
“我就当做这是夸奖了。”
友人间的闲谈结束以后,律师还是问出了自己真正的疑惑,“一般有什么问题你都会在电话里直接告知我的,这一次的见面,一定还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含义,所以……能告诉我吗?”
钟涣摇了摇头,“以后你会知道的。”
“卖关子可不是个好行为。”
钟涣没回话,他看着越来越西落的太阳,听着耳边从风中传来的一些家长,叮嘱自己的孩子,说差不多晚了,该要回去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后才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律师点头,现代的快节奏生活总是让人很劳累,当和友人一起冷静的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看着不知道隔着多远距离的夕阳时,也确实是一件让人心情开阔且平静的事。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律师没有询问钟涣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现在的律师没有任何想要吐槽的欲望,他只是觉得夕阳的橘光越发让人感觉到初秋的那种暖黄了。
“会。”
而后,在太阳彻底落了以后,两人在路灯下说了再见。
律师对于明天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尽管这次的见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他们都知道,明天就是律师一口气将多达数万个网友,一口气告上法庭的日子。
他一直想用各种法律条案甩在那些嘴巴很欠,还觉得现代人就是可以自由发言的傻逼脸上。
而明天,就是令人爽快的,绝对不可能失败的官司时间。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转身以后,路灯下的不到十九岁的少年低下了脑袋。
已经几月未剪的头发早已经从寸头变成了凌乱又有些长长的细碎短发,衬托的那张脸,更像是舞台上的偶像明星。
路灯下有飞虫飞过。
也有人在说,“抱歉。”
第266章
钟涣死了。
这个信息是在律师刚刚结束完官司, 确定了每个人都将在网络上以自身的名义向钟涣进行道歉,甚至情节严重的还需要向他赔付精神损失费以后,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通知钟涣这一惊喜的信息, 就首先收到了医院的电话。
律师还记得自己接起电话前的心态到底是有多么的轻松和愉悦,可听到第一句话开始, 心态就慢慢的变了。
“你好,你的朋友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抢救。”
律师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不是什么骚扰电话。
可随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就让他明白了,有些不可能的东西, 居然真的变成了可能。
“你的朋友名字叫做钟涣是吗?他的通话记录里的联系人第一个就是你,我是医院的护士,因为并没有在患者手机中发现其亲人的联系方式,所以就打了这个电话。”
“目前他正在抢救室里抢救中,麻烦您能过来一趟吗?我司是xxx医院……”
律师是从法庭直接冲出去的, 再法官的判决刚下,电话铃声响起不过十多秒以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冲出了法庭。
推开了无数个想要采访他的记者,他来不及关注, 那些记者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大声说着, “这样对待我们, 难道不怕我们在网络上把你所有的不当行为全都发表出去吗?”
实际上,那些操控着网络上的评价, 制造人血馒头的媒体, 依旧时不时的搞几个营销号, 发点不明真相的论点, 引导网民继续#十八岁的科学家杀人犯#这个充满了热度的话题, 能捞一点是一点。
没人考虑过这些新闻还有行为, 以及他人充满了恶意的信息,会对当事人造成什么影响。
只有冲到医院的律师,在疯狂冲向急救室那边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护士在和另一个护士交流着,“今天医院就只有一场急救啊,希望以后每天都没有急救才好。”
没有医生想看到医院里爆满的病人。
律师冲到了急救室那边以后,最先看到的不是所谓手术中的字样,而是红色的光,一瞬间转至绿色,显示手术结束。
出来的医生还戴着口罩,先对着旁边候着的护士摇头。
摇头……
律师一瞬间恍惚起来。
因为打赢了官司,让很多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了代价的行为,再难引起他的所有情绪波动。
实际上他的朋友很少,非常少,尤其是一个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年轻男孩能和自己成为朋友的事,甚至让律师一度都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最开始对方只是自己的雇主而已,普普通通的交易关系,可后来,在咖啡馆里的一通对话就让律师明白了,这个人是个可以结交的。
而后一次又一次的相处,联系交流,更加判断出了彼此都对对方的三观有一定的好感,甚至一度将彼此引为知己,尽管其中一个是刚刚成年的,甚至还失去了双腿的孩子。
尽管另一个是已经社畜多年经历了无数案子的律师。
发生了……什么?
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意识模糊到让他看着面前白色的墙体,有一种世界都失了颜色的感觉。
旁边的护士拍了他好几下肩膀,询问着他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也没有回过神来,最后只是自己默默的扶着墙站了起来,对着旁边的护士还有医生说道,“刚才……进行手术的人,叫什么名字?”
还在跳动的心脏让律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现在正在紧张,或许还有崩溃前兆。
他期望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友人的名字,但他也知道,来到这里之前,正在日常对话的护士,不可能在作戏。
“名字叫做钟涣。”
律师的眼前彻底黑了下来,他摇晃了一下,有些踉跄的样子。
面前的大夫则一脸愧疚的说,“很抱歉,没有抢救成功。”
大夫的眼里也有着难以掩饰的可惜,因为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已经知道了患者的许多信息,比如那是一个还没有满二十周岁的孩子。
或许比他在进行手术时判断出来的大致骨龄还要小。
而在律师的耳朵中,他只能听到不停重复的那一句……名字叫做钟涣。
明明就在昨天,那孩子还在对他说,“初秋,和朋友一起度过……”
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他不觉得那孩子现在躺在这里是他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这一刻律师比想象的还要清醒得多,尽管他的心中的悲痛情绪已经难以掩饰,但他却能清晰的想到钟涣昨天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所有样子。
无论是低头敛着眉眼,还是抬头看着夕阳,亦或者是目光一无所有的注视着远处照顾孩子的年轻父母。
还有路灯下的那个,看起来分外孤独的身影……
对自己挥手告别之时露出的空泛,且没有任何含义的笑容。
律师还记得自己和那孩子在路灯之下告别之前,从风中听到了轻轻的声音。
当时,他还在疑惑钟涣是不是又说了些什么,但因为兴奋于今日的官司也并没有在乎,或许那句话比想象的还要重要,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靠在雪白的墙上,控制不住的捂住了面颊,哽咽出声,那还是个孩子啊,他才只有十八岁……
————
后来钟涣的葬礼是如何举办的,律师已经不太清楚了。
那段时间他时常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直到站在一个能看到海岸的墓前,才恍惚的想:这个墓的所处的位置或许恰到好处的,符合那孩子对于自己死后居所的幻想。
因为他曾说:旅游就是去别人已经熟悉到厌烦的地方,了解一番后,再重新回到自己厌烦的地方。
可大海,每天都会不一样。
等到律师的精神状态已经从十分严重的悲痛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要了解起钟涣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原因死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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