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下(91)
崔俣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小叔叔已经不见了人影。
看着杯中缓缓浮沉的茶针,他不免有些怀疑,小叔叔缠着他来,大概是想盯着,帮着项令,却不想让项令知道,拿他做借口,挡箭牌。
小叔叔其实……也是个很别扭的人呢。
外面云山雾罩,天空宽广,隐隐有厮杀起起,一点点靠近,很快,祭陵前所有人混战成了一团。
刀光,血色,惨叫,尸体……
再一次,崔俣确定,所有与皇权有关的事,都充满着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可大家还是前赴后继,死而后已,权利之诱,可见一斑。
他坐在这里,却非睁眼瞎,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暗卫们会送即时信息过来。
项令,杨暄能猜到的,他自然也能猜到。
这突厥人,势力隐藏果然很深,连军中都有插手!
更要命的是,突厥人没顾忌,急起来可以下狠手下死手,他们却不能不顾百姓,不顾朝局。
若正面死拼,杨暄不一定会输,不,是一定会赢,毕竟在自家地盘,又有力量,民心相护,可也一定会折损很多人……
比较下来,还是避以正面,施诱计更佳。
崔俣静静捧着热茶,眉睫微动,眸底浮浮沉沉,一片氤氲之色。
非是怕了谁,非是没自信,他崔俣,早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任何场面,任何计局,只要他愿意行,就不会输!
……
突厥人顺利脱身,发了信号出去,对太康帝及大臣们的行刺动作就收了口,形势慢慢稳了下来。
人群里,田贵妃和越郡王终于‘排除万难’,‘不顾艰险’的过来救驾了。
“皇上——皇上!”
“父皇!”
越郡王护着田贵妃,穿过人群,撞开了挤向太康帝身边的‘疑似危险’人物,跪到了太康帝面前。
田贵妃一头扑进太康帝怀里,嘤嘤的哭。
“臣妾同儿子救驾来迟,皇上可有事?可哪里受了伤?”
危险已过,太康帝心情着实不错,对于田贵妃越郡王母子相护的心,他并没有怀疑。
越郡王表现不错,知道护着娘,还知道惦记他,担心的眼圈都红了,至于田贵妃,那可是不惜为了救他挨刀子的人,怎会有假?
太康帝十分感动,轻轻拍着田贵妃的背:“吓坏了吧,没事啊。”
“臣妾真是吓坏了……”田贵妃腻着太康帝,“方才还想着给皇上准备礼物,亲自下厨做点心,外面就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田贵妃(蜜汁围笑):亲爱的,我有礼物送你,亲手织哒帽子,用大草原最漂亮最宽广的颜色染的色!来看看喜不喜欢!
太康帝(十分感动,立刻戴上):就知道爱妃最爱我!来么么哒!
越王(狐疑):样式还行,就是这颜色是不是有点……
太康帝(一巴掌呼下去):你这小畜牲,说话真幽默。
第282章 余波
太子忙活半晌, 又是救人又是护驾,弃自己安危于不顾,身上还有了伤。
待形势终于稳定, 越郡王田贵妃就来摘桃子了。
田贵妃什么都不消做, 只要一头扎进太康定怀里, 嘤嘤嘤哭几声,按着太康帝上上下下看一遍,急切探问有没有受伤, 哪里不舒服,龙体可有碍,臣妾快被吓死了等等一连串的话,就足够太康帝怜惜了。
女人嘛,就是胆子小, 得男人护着,再说这女人胆子虽不大, 可爱他的心却是实的,为他挡过刀呢!
越郡王呢, 也不用多干旁的事, 跟着田贵妃表演见缝插针表现一把, 敲点边鼓, 红个眼,再推开众人,亲自照顾太康帝,所有贴身事宜, 事无巨细,大包大揽,保证太康帝能舒舒服服,要茶有茶要吃有吃,想换衣服立刻有熏暖的送上来,想洗澡都能立时办到!
危险来时,保命要紧,必须跟紧太子脚步,危机一过,回看自己表现,怎么都觉得有些狼狈,有些怂。太康帝不想承认那个是自己,便装做忘了,也逼着别人装做没看到。
既然安全了,皇帝的威仪就得重新立起来,怎么最快凸显不一般呢?自然是后妃的担心,和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各种待遇。
越郡王做的很好。
太子就不行了,忙着抓刺客,打扫现场,哪有工夫伺候他?
遂太康帝非常满意越郡王的表现,脸上笑意越来越多,时不时拍拍越郡王的背,表示:真是朕的好儿子!
越郡王从小在太康帝膝下长大,最知道怎么奉承拍马得太康帝的心,眼下各种本事齐齐使来,哄的太康帝又是得意又是心软。
到底是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是孝顺!
感动之下,太康帝甚至起了要不要给越郡王复爵的心思……
可又一想,这个儿子是好的,懂事,孝顺,却还是太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得稍稍压一压。
再者,他刚刚复了昌王的爵,就带出一堆恶心事,颇有些打脸,风口浪尖上,还是缓缓的好。
决定是下了,但在他心里,越郡王已经是越王了。
看到越王以王爷尊贵之身,为他忙这忙那的操心,汗都累出来了,太康帝更加心疼,说话间语气也带了出来,提前应下了一堆赏赐……
劫后余生的众大臣看着皇上这番表现,心下齐齐一凉。
太子九死一生,踩着鲜血,沐着刀光,不顾己身危险,几番拼杀,才保住了皇上和他们的性命,这般拿命换来的功劳,竟不如越郡王几句吹捧拍马么?
越郡王是皇子,身份尊贵,太子还是先帝亲自下旨,授封号紫金印的储君呢!
眼下危机未完全结束,太子还在前方,皇上只字未提,片恩未施,甚至连句鼓励安抚的话都没有,就重赏了寸功未立,只适时过来伺候的越王,不怕将士们寒心么?
众人看着前方收拾残局的太子,听到了消息仍然满不在乎,似已习惯,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心中皆是一叹。
大安的未来在哪里,未来会怎样,他们心里,有了新的思考。
……
皇上遇刺,事情很大,哪怕战场残局收拾好了,之后也一大堆的事要做。
各处人要排查,守卫要精良,安全问题要做到最好,刺客要追,俘虏要问,文武大臣各权贵要安抚,明日启程离开的事要准备……总之,所有人都很忙。
这一夜,没有人能睡安稳,包括眼下最闲,最尊贵的太康帝,有些人甚至一夜都没有睡。
只有崔俣,特别享受。
有木同暗卫守着,杨暄时不时派人过来看一眼,并亲自给他开后门,订好时间路线,让他从容出来,悠哉悠哉的往山顶木屋赶,没有任何人知道,再安全不过。
木屋建在断崖侧,小小一栋,并不很大,不知是什么木质搭成,颜色略黑,却不难看,独自坐落在断崖,沐着风霜雨雪,颇有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推门进去,房间里地板泛着木质光泽,榻上铺着上好的银狐皮,墙壁侧挖出一块空间,用特殊材料铺抹,此刻里面燃着柴火,温暖了整个房间,却不会烧坏任何东西。
崔俣脱了厚披风,走到桌前。
桌上有沏好的茶,冒着氤氤白烟,茶边有适口的点心,散发着淡淡清香,不太甜,却很香。
窗子很大,并不垂直于地面,有些斜,坐在桌边,可以看到头上天空,也可以看到断崖下开阔又危险的风景。
这样漂亮又安静的地方,崔俣没办法不喜欢。
他喝着茶,赏着景,兴致上来,还煮了壶酒,慢慢啜饮。
直到星月渐起。
追查阿史那呼云不是简单的事,局势到此,是最关键,可能也最危险的时候。偏他谋计可以,做局也可以,就是不会武功,这种时候,什么都干不了,只有等。
等待,向来最难熬。
幸而他心态好,面前还有好景,好酒……怎能辜负?
酒香盈齿,微微醺然,眸底只有天上清冽星月,耳边只有哔剥木屑燃烧声,一颗心似乎能冲破天地飞起来时,杨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