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你的龟!(134)
“陈……臻,原来是这个‘臻’。”傅明渊指尖扫过表格,面上露出点若有所思的神色。
“怎么了?”
“只是好像有点耳熟……陈臻。”傅明渊思忖片刻,摇摇头,“没什么。”
纪凡瞥了他一眼,记下老人名字和登记的家庭住址,重新将资料册塞回了柜子。
当晚,傅明渊有事先行离开。等到下了晚自习,纪凡独自走在回家路上,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眼前像蒙着一层模模糊糊的纱,明明能感觉到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零碎的线索拼凑起来。
——如果明天陈臻还是不回消息,就去他家上门看看。
纪凡拿定了主意,反手推开院门,却意外看见黑暗里站着个瘦削的人影。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陈臻,险些脱口而出,眯眼分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他的母亲。
陈幼青穿了身深色套装,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赶回来,不知为何站在院子里发呆。
听见响动,她如梦初醒般扭头“你回来了?”她掩饰似的拍拍套裙下摆,抬步跨上楼梯,拧亮门厅灯,道,“进来吧。”
纪凡这才注意到,她矮跟皮鞋的底下尽是泥土,鞋帮子沾着不少泥点草屑,一踩一个泥印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昏黄的灯光下,陈幼青看起来好像老了些,面上的疲惫比前几日更甚,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妈……”纪凡微皱眉头。
大概是精神不足,陈幼青并没有责怪他磨磨蹭蹭,只道“先进来吧,外头凉。”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几乎算得上温情脉脉了。
纪凡点点头,听话地迈进玄关。
两人面对面,安静地换上拖鞋。纪凡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妈,你才刚回来?”
“嗯,”她头也不抬,“今天有点事。”
换做往常,纪凡大概是不会追问下去了,可今晚的母亲看起来格外好说话,他下意识地仰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陈幼青顿了顿,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态度太冷淡,僵硬地补充道,“我是去扫墓。”
纪凡没反应过来,便听陈幼青接着道“……给你小舅舅。”
他心中忽地一跳,好像有什么关窍松动了。“小舅舅”的话题在家里向来是禁忌,纪凡除了大致知道此人是陈幼青最小的哥哥,英年早逝,别的一概不知。
屋子里只有母子二人,窗外是一轮高而远的圆月,洒下冷冷清辉,树影摇曳,夜风簌簌低语。
深夜总叫人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陈幼青在饭厅里站了一会儿,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揉揉眉心。
“今天是他的忌日,”她低声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跟妈妈小时候很要好的。”
纪凡没有走,也没有答话。
“他那么聪明,那么勤奋,明明本该是……”陈幼青唇角抿成直线,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随后又变作淡淡的悲伤。
她偏头扫了眼纪凡,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都说外甥像舅,你跟他长得很像。所以我才总是……”她猝然刹住话头,摇摇晃晃起身,到楼上取了本旧相册下来。
“你看,是不是很像?”陈幼青抽出一张合影放在纪凡面前,相片里的她面色冷淡,旁边亲昵搂着她的兄长却笑得很温柔。
陈幼青珍惜地摸了摸相片,轻轻笑了一声。
纪凡其实早就见过“他”的照片,知道他们两人样貌相似。只不过比起那张照片,这里的人看起来柔和许多。
纪凡还记得那张海边的单人照,“他”瘦得可怕,腕骨支愣着,面目满含忧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雾沉沉的不见光,如一柄锈蚀的刀。
而这里的“他”微微弯起双眼,含笑看向镜头,又或者,是在看着拍照片的人,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温情。
纪凡把玩了一下薄薄的相片,翻到背面,忽地愣住了,只见上面钢笔字体苍劲有力,写着
致佑臻吾友。
佑臻……陈佑臻?他知道陈家上一代人皆从“佑”字辈,陈幼青因为是女儿,所以改用“幼”。
纪凡微微睁大了眼,看这签名,照片大约是友人拍的,特地洗出来寄给了两位主角,所以……“佑臻”是小舅舅的本名?
“那,拍照片的人是……”他疑惑地抬起头。
陈幼青也瞥见了那行字,脸色微微一变,劈手夺过相片反压在桌上。
“没有谁。”她的语气冷极了,“我不认识。”
她不肯多说,纪凡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瘦高的人影——“陈臻”这个名字,和“佑臻”……会有什么关系吗?
第91章 早餐
“我累了,”陈幼青收回相片,揉揉眉心,“你也去睡吧。”
她这儿大概是套不出话了,纪凡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做了一整夜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爬下床铺。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果然,陈臻没有回复。
等放学后……还是去他家看看情况吧。
纪凡刚下定决心,屏幕上就弹出了徐海帆的消息。
先是一条,片刻后,消息蜂拥而至,叮叮当当响个没完。
这家伙一连发了十几个“大哭”的表情,最后怒道“那个傅明渊是变态吧我靠!他昨天半夜打电话布置任务,老子昨晚通宵都没做完,日!!!”
一连串感叹号表达出他积愤难平的心情。
——刚开始还傅教授长傅教授短呢,这会儿都开始直呼其名了。
纪凡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我妈帮我跟老许请假了……”徐海帆语音听起来蔫蔫的,“凡凡你自己上学去吧,不用等我了哈。”
“嗯。”
纪凡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安慰一下发小“没关系,你在家好好休息……”
“休息个鬼啊!我妈是让我在家把活干完好吗?”徐海帆怒极反笑,“我是她亲生的吗?是吗?”
他开始绘声绘色地模仿海夏阿姨的语气“啧啧,懒惰胚,闲了大半年,总算有人肯来管制你了。”
“……”
“这算哪门子管制?是虐待懂吗?虐待!”徐海帆嚷嚷到最后,都有点声嘶力竭的味道了。
纪凡抹了把汗,犹豫片刻,委婉道“还记得我们昨天在楼梯间打闹么……傅,傅教授大概是有点生气……”
“我就知道,那个小气鬼!”徐海帆恍然,“不就是一张破纸条吗,都说了是误会了还想怎样!我呸,小气的男人,难怪快三十了还找不到老婆——”
纪凡“……”
“说什么呢?敢在背后讲老师坏话,胆子肥了啊?”
海夏阿姨的声音遥遥传来。
徐海帆赶紧压低声音,飞快道“我先溜了拜拜!”
被他这么一搅合,纪凡压抑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放下手机,洗漱收拾。
高三学生大概是整条街起得最早的人,他关上院门,街道上还笼罩着蒙蒙晨雾。清晨的太阳陷在奶白色的雾气里,像一颗诱人的咸蛋黄。
纪凡低头啃着面包,慢吞吞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路过一户人家时,他愣了一下,突然停住脚步。
那是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里头种了不少漂亮的鲜花,其中三盆最娇嫩的摆放在栏杆旁,从铁质大门的间隙里,羞涩地探出几片绿叶。
纪凡仰头看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三盆花原本是摆放在阳台上的。
——而且是三盆非常八卦且话痨的花呢。每次他上学路过,都会被它们评头论足地讨论一番。
“早上好啊。”他低声道,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凝着露水的叶片。